灭杀剑盟的人都早早到了。
寒玉宫是联盟一员,这点颜面是一定要给的。
与寒玉宫一向交好的五宗山本想着早些过来帮手,可到了一看,乾坤道派比他们来的更早,而且更为热情的参与到布置会场中去了……
同为道教传承,乾坤道派很乐意看到寒玉宫在边界落户开花。
且他们本就是待人待物十分周全的门派,很快就和内堂与广寒峰的弟子混熟,比起战堂弟子,内堂和广寒一脉与乾坤道教的道士们更为契合,压抑的气氛也因他们的热心忙碌而有所缓和。
战堂弟子少有露面,他们标志性的配备和身材很容易辨认,前来道贺的修士纷纷猜测,是不是寒玉宫改了主意,决定对九幽炼狱和通灵圣门示弱了?在边界两大门派的重压下,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墨染衣虽强硬,可这毕竟是关乎整个寒玉宫的大事,若门内其他人与她意见相驳,并一力施压,也不好说她会不会将之前狂放的豪言噎回去。
一直以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御鬼宗修士终于舍得楼面了。
清一色的鬼修,御鬼宗被安置在最靠近祭坛的一处建筑中。
可这些鬼修很是闲不住,飘飘忽忽的冰岛之上来回的溜达,看看这摸摸那的,难得是对来贺的宾客都很客气,让人诡异的感觉他们像是主人般在招待客人……
后来想一想,一直传闻御鬼宗和寒玉宫是结盟至亲,关系好大要穿一条裤子,从寒玉宫这看倒是不觉得,从御鬼宗这边看,呃,真是不要太明显啊!
正当午时。
仪式开始。
寒玉宫今日是难得的清闲,水蔚然和徐治两个分担了整个仪式和招待的工作,她只专心等待今日的主宾就好。
远远的,便见道道惊鸿掠天而来。
边界三大门派,不到就全都不到,要到都赶在一起到,就算没有事先约好,这默契也是没谁了。
九幽炼狱、天道痕、通灵圣门都是对冰岛极熟悉的门派。
他们代代守卫在边界,在冰岛流血撒汗,可以说,冰岛见证了一代代边界修士的成长与陨落。
眼前的冰岛无比陌生,可是他们依旧很快找到了整座冰岛的关键之处——那座高耸入云的祭坛。
天道痕的修士对天地灵气的变化十分敏感,一个个目不转睛的打量着祭坛,上下扫视,一错不错。
那座祭坛直通冰脉,延伸出来后本该让冰岛乃至以周围的温度更加冰寒,可此时不放反收,将寒意全都聚拢在内,含而不发,如此这般收放自如,可见寒玉宫在这冰脉上下了很大的功夫。
通灵圣门是通过灵宠感知到那祭坛的不凡,压抑的低吼声和灵宠传递过来的情绪,都让他们清楚的认识到那座祭坛的危险,廉承业眯起了眼睛,神色间多了几分郑重,汲奇水目光复杂的看着冰岛的一切,微微轻颤的衣袖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九幽炼狱的修士来的最少,却无人能忽略他们任何一人的存在。
涌动的魔气,弥漫开的尸腐之气,冷意与杀意混杂,一个不经心的对视,都能让人心惊胆颤,如芒在背。
三大门派站定后,连空气都为之凝滞。
除了还在进行中的仪式,一丝响动也无。
连风声都似乎惧怕这等凝重,远远的避开,不愿从冰岛路过……
嚓嚓嚓……
稳定而有规律的脚步声,清晰入耳。
只见一女子莲步轻移,步履芊芊。
一身洁白的道袍,纤尘不染,在这寒冰的世界里,愈显清淡。
精致的眉眼,在冰面的反射下越见朦胧,模糊了面容,反而不见了往日的娇弱之感,只觉人如利剑,出鞘锋芒。
还有些距离,女子便止步站定,道袍之上的八卦银纹晕光蒙蒙。
“今日乃我寒玉宫乔迁之喜,诸位道友,是来观礼的吗?”墨染衣轻声问道。
“墨染衣,我等为何而来,你心知肚明。”廉承业廉真君见九幽炼狱的巫昊真君没有开口的意思,未免落了气势,便前一步答话。
“呵呵!”墨染衣娇笑一声,白如晴雪的道袍漾起层层的灵波,“廉真君太客气了,人到了就可以了,还准备什么贺仪啊,真真不愧是边界著派,就是讲礼数。”
她微微回头,淡声道:“阿彩,去接过来,省得通灵圣门的道友累到。”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道童,穿着和墨染衣款式一样的小号道袍,纯净的白色,行走在如镜的冰面上,宛如行云,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畏惧的走到廉承业身前,站定。
近乎透明的双眸抬起,平淡的与廉真君对视,两只手平伸出来,静静等着。
廉真君气乐了。
“墨染衣,你明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搞这些小动作有意思吗?”
整个边界都知道他们通灵圣门和九幽炼狱对冰岛虎视眈眈志在必得,挑了寒玉宫迁宫大喜之日,怎么可能是为了道贺,分明是上门来打脸的。
竟然还敢张口和他们要贺仪?
送你归西要不要?“这么说,通灵圣门是空手上门了?”墨染衣问道。
阿彩缓缓将双手收回。
廉真君冷笑一声,说道:“贺仪,这不是现成的么?”
他突地化掌为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对面的小道童劈去。
不明所以的观众惊呼出声。
一是没料到廉真君会一言不合就突然出手,二是为墨染衣如此轻视门人性命而叹息。
明摆着就是去送死么。
掌刀没有如预料中的那般劈下,而是停顿在中途,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众人视线之内,廉真君那一掌狠狠的劈在那道童的肩上,又飞快的收回。
低阶修士看的云里雾里,不知通灵圣门的廉真君为何会突然收手。
还有一部分人看的真切,哪里是廉真君好心收手,分明是撞到了铁板,没奈何人家不说,还被反震回来,看他收手那速度和长袖微不可见抖动的频率,想来手疼的紧。此时廉承业的脸色好看的很,又青又红变化不定。
他刚刚还放话,说什么贺仪是现成的,想斩杀了面前的小童,歃血立威,可转眼间打脸不成反被打,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哪呢?”墨染衣娇笑着学他的样子挥挥手,“这天地灵气吗?呵呵,好有新意!”
呵呵你妹啊!廉真君一股热气冲上头顶,整张脸都涨的通红。
“螭龙!”他怒喝一声,长袖一甩,宽袖中飞出一道灵光,那灵光蜿蜒扭曲,快如闪电,瞬间便化作一条蛟龙,张牙舞爪向那小道童扑去。
这是一条寒冰属性的蛟龙,虽尚年幼,没有完全长成,可其属性与此地相得益彰,得冰脉寒气之助,周身寒气涌动,异常活跃。
蛟龙大口张开,似是要将小道童撕咬生吞。
咔嚓咔嚓……声音嘎嘣的脆!而后便是蛟龙的哀鸣之音,闻者伤心,听者动容啊!
蛟龙之齿崩飞坠落,那蛟龙呜咽着一冲飞天,发疯似的在天空乱舞,眼看着天地灵气因其乱舞而絮乱,弹珠大小的冰雹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廉真君心疼的无以复加,几道法印拍出,大喝一声,“收!”
蛟龙迅速变小,重新化作灵光钻进他的宽袖之中。
云卷云舒,冰雨消散。
“你……你……你坑我?”廉真君没摸清他对面小道童的底细,气的发抖也只是朝墨染衣开炮。
墨染衣轻咳一声,娇声娇气的道:“坑的就是你。”
她朝阿彩招招手,“回来吧阿彩,碰上一群穷鬼,也是没法子的事,咱们自认倒霉吧!”
阿彩看了看今天刚上身的道袍,刚刚那条蛇给她咬出几个洞来,虽然不大,可破坏整个美感好么,心塞,这件衣服又不能穿了,她只有这一件纯白色的好么!等会还怎么和她家主人配套!软体蛇类……没一个好东西!
她冷冷的扫了廉真君一眼,转身,如来时一般,迈着轻盈的脚步离去。
“师兄息怒,切莫中了她的计。”汲奇水眼见廉真君动了真火,忍不住就要下令攻击,忙上前阻止。
廉承业猛地回头,恨恨的看了他一会,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胸口灼烧的怒火,转头对九幽炼狱的巫昊真君问道:“不知巫昊真君带了什么礼物恭贺寒玉宫迁驻边界?”
巫昊真君讥笑一声,冷声道:“通灵圣门要动手就动手,不动手就滚,别白占着地方,碍事!”
“巫昊,你别以为我们通灵圣门怕了你九幽炼狱!”廉承业简直要气炸了,这年头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不将他们通灵圣门放在眼里。
流年不利!!!
“廉承业,你以前只有一张嘴能看,现在连嘴都不管用了,你还有什么用?还不滚回通灵圣门去磨磨你的嘴皮子!”巫昊真君倒是没说话,他身侧一个面容刻薄的修士,阴阳怪气的说道。
“廉五,你这个叛门叛族的无耻之徒,可敢与我一战?!”廉承业化神期修士的威势爆开,距离他不远的元婴期弟子立时被推开到十丈开外。
此时的廉承业已经彻底被怒火点燃,再无理智。
如果是其他人挑衅,哪怕话说的再难听也不至让他如此失态,可廉五是什么人,是他廉家的家奴,是曾经在他脚下跪舔他的仆人,是他命其生便生,令其死便死的渣滓!这样的人,在叛出廉家叛出通灵圣门之后,竟然没有因为失去门派和家族的助力而跌落谷底,反而在九幽炼狱中越爬越高,怎能不让他愤恨!若不能将廉五铲除,此人将会成为廉家以及师门永远都无法抹去的耻辱!
“廉真君。”巫昊真君凉薄的看了他一眼,“廉五现在是我九幽炼狱门下,你要找他约战,随时可以,可眼下,我们是不是先将眼前的事解决了?”
他也不等廉承业的回答,直接转头朝墨染衣说道:“寒玉宫仪式一成,便是边界门派一员,我们边界素来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迁来边界的!”
“贺仪?”巫昊真君冷笑一声,“九幽炼狱可不是通灵圣门,迁宫之喜怎会没有贺仪奉上?”
他突地狂笑起来,“灭杀你寒玉宫,血染此岛,便是我九幽炼狱送上的贺礼,哈哈哈……”
所有九幽炼狱的修士气息放开,浓郁的死气弥散开来,将纯净的冰面都玷污晦暗。
一口口纳尸棺,没有规则的排列开来,尸棺禁闭,却有丝丝缕缕的尸气缭绕在四周,幻化出扭曲的形状,一股不同于寒冰的阴冷气息,顷刻占据整座岛屿,与冰寒之气分庭抗礼,不让分毫。
一个九幽炼狱的修士,从始至终死死盯着墨染衣不放,那目光浑浊恶毒,令人生厌,巫昊真君既说了要等寒玉宫仪式礼成,九幽炼狱的修士就没有敢有动作,唯有他,转了转了眼球,怪笑连连,将他身边的一口口纳尸棺打开。
这一变故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墨染衣一眼望过去,当即变色。
灭杀剑盟的修士亦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为的是那人的无耻。
只见那些纳尸棺内的炼尸,皆为女子,赫然身无寸缕,无遮袒露……
这是赤果果的羞辱!
别说寒玉宫的修士无法忍受,就连灭杀剑盟的修士亦觉得气愤难当。
这手段,委实太下作了!
实在膈应人。
墨染衣眼中的寒芒如有实质,修长如玉的手指,遥遥一指。
异变突生!
冰岛周遭平静的海面喧腾起来,九幽炼狱的修士立时警惕的看过去。
却不防,脚下的冰面没有预兆的突然开裂,一条条寒冰锁链疯狂的涌出,凶狠的冲向那犹在怪笑的修士。
他的反应也算是快了,忙飞身避让,可惜慢了一步,被寒冰锁链捆住一只脚,猛的一拽,人立时掉进冰窟窿里。
只听噗噗噗噗噗噗噗……
密集到令人发指的刺穿之声,伴随着渐渐消无的呜咽之音。
冰窟窿里溢出鲜红的血液,不等扩散,便重新被冰冻,抹平,唯余一团红色留在透彻的冰面之间,极其乍眼。
整个过程,不过两息之间,快的出奇。
“以尔等之血,贺我寒玉宫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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