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为什么要叫顾倾?”
“因为爸爸叫顾城啊,一顾一倾城。宝贝,你是爸爸妈妈爱情的结晶。”
“所以,妈妈当年笑了笑,就把你的心俘获了吗?”
“我家宝贝真聪明。”
有个男人的声音那样的温和,他的笑容仿佛能驱赶所有的阴霾。
他的身影从迷雾中慢慢走来,他的容貌渐渐地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极为温和儒雅的男人,似乎刚过而立。眉眼温润,唇边带笑。他像是古代的青衫儒士,一盏茶,一卷书,就能度过半生。
“爸爸……”
顾倾流着泪醒过来,她盯着天花板,哭个不停。
一直守着她的陆莫封,立马将她抱在怀里。
顾倾想一个独自舔着伤口的小刺猬,缩在他的怀里,拒绝一切安抚。
她这个状态让陆莫封心里一阵,就好像多年以前,顾倾受不了封闭了内心的样子。
他只能狠下心说道:“宝宝,邢拓死了。你要是睡过去,谁来照顾你师父。”
死这个字,极度的刺激了顾倾的神经。
她猛地抬起头,像是从恶梦中惊醒一般,喃喃道:“对,师兄,还有师傅。”
师兄死了,警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师傅的……
不,她现在不能让师傅知道。
顾倾跳下床去,就要往外走。
陆莫封追上她的脚步,却没组织她。
外面守着的佣人看到顾倾穿着睡衣,光着脚。极快的找到厚厚的外衣跟鞋子,快速的递给陆莫封。
陆莫封长手一捞,把衣服给她穿上,“宝宝,我带你去见他们,但是你得跟我说话。”
“哥哥,快点。”顾倾抿着嘴半天,催促了一句。
她肯张口说话,让陆莫封放心了。
楼下的蒹葭悄悄地,一直没敢说话。
等他们走之后,她忽然抓着银光的胳膊,小声问道:“邢拓是意外死亡吗?”
银光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说道:“Bella,你要知道。小姐上次受伤,极大的刺激了少爷。”
上次顾倾的胳膊受了那么重的伤,陆莫封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照顾她。
其实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陆芷诺被抓,邢拓的死亡,都不是意外……
蒹葭有点难过的说道:“顾倾怎么办呢。”
陆莫封抱着顾倾回来的时候,她情绪不稳定,一直喊着爸爸妈妈。蒹葭跟银光都听到了,心里忧虑不已。
“出了一点差错,结果让小姐目睹了邢拓的死亡。”银光看着蒹葭的样子,只能说道:“你也别怨少爷,他是最不愿意看到小姐受伤的。”
蒹葭赌气似的说道:“我哪敢怨怪你家少爷,你还不得第一个冲上来揍我。”
银光纵容的笑了笑,“别说傻话。”
……
六爷的确是接到电话了,但是警局并没有说邢拓到底怎么了。
六爷只当是邢拓犯了错,被抓了。
子不教父之过,他披着满身的风雪到了警局,坐在等候的长椅上,想起很多事情。
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有了邢拓。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却不满现状。
遇到了老陈生活发生了另外的变化,那段日子倒也是难忘的,可惜错过了儿子的成长。
再之后隐姓埋名住在北街,看着手底下的一个个的小崽子慢慢长大,日子也不算难熬。
六爷晃着手里的金烟杆儿,笑了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他会老老实实的坐在警局,等人传召。
顾倾赶过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六爷坐在长椅上玩儿着烟杆,神情并没有异状。
她走过去,轻轻叫道:“师傅。”
六爷抬头看了看她,脚上穿着一双小靴子,大衣里面套着睡衣,当即一皱眉,训斥道:“一个姑娘家家,怎么这样不修边幅。”
陆莫封走上前,摸了摸顾倾的头发,六爷看了一眼他,哼了一声。
心想,你在怎么了。说破天去,我也是顾倾的师傅。天地君亲师,我好歹也在前五列。
“那个臭小子呢,你不是去找他了吗?”六爷没好气的说道:“怎么到头来,警察倒把我给找过来了。”
顾倾没说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头着头,不敢看六爷。
陆莫封不去拦顾倾,只看向六爷。
六爷避开顾倾,心里咯噔一。
陆莫封把人抓起来,不让她再跪下去。
六爷点了一支烟,慢吞吞的吸了几口,又问,“丫头,邢拓呢?”
顾倾不说话,抬起来头,眼里有泪。
六爷放下烟杆,想说话,又似乎很无力。眼角耷拉下来,精气神去了大半,脸色灰白。
陆莫封扶住顾倾的身子,轻轻地一抬手。
有个警员走过来,客客气气的说道:“老爷子,我带您去见邢先生。”
六爷,顾倾,陆莫封,三个人跟着警员走着。
已经是深夜了,长长的走廊上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他们几个的脚步声,从这头传到那头,显得有点幽深。
带路的警员这种事情做惯了,却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心里出现一种怪怪的情绪。
他强压下那种怪异的感觉,带着路,故意轻咳了几声。
对了,是太安静了。
这几个人实在是安静的不像话,甚至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走在这条长廊上。
拐了个角,越发的幽深了。
一块牌子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几个字。
停尸房。
六爷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警员开了门,进去。
一张白布铺着,他站在门口,没再进去。
六爷先走进去的,顾倾随后跟着,而陆莫封一直握着顾倾的手。
等站到了那个床位面前,六爷停住了脚步。他抬起手,似乎想抽烟,但是却看到手抖得厉害。
六爷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又慢慢的放了下来。
站在他边上的顾倾,死死的咬着唇,眼眶通红,但是一滴泪都没有。
“丫头,我今年多大了?”六爷盯着眼前的白布,忽然问道。
顾倾深吸一口气,声音显得有点压抑,“七十三。”
“是吗。我怎么记着要大一些的。”六爷低低的自言自语着,声音听起来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