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杂的记忆如潮水涌入莫未秧的脑海,就像是一场断片的老电影,吱吱啦啦并且铺满刺眼的雪花,而后变成闪动的竖条慢慢的放大逐渐的清晰。
“小叫花子,这是我的玩具,你只是我爸妈捡来的,快点滚开”一个胖胖的男孩将孱弱的女孩狠狠的推倒。
“臭妮子,你磨蹭什么呢,收拾完桌子赶快去刷碗,老娘开快餐店养你这么大容易吗。”一个头发凌乱身形干瘪的女人叫嚣的指着正在忙碌的女孩。
“你个煞星,自从领你来,老子就从来没赌赢过,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一个臃肿的男人迈着醉醺醺的脚步趔趄着追赶着身上布满淤青印记的女孩。
“替……我……好好的…活下去….。”那双充满诧异而又绝望的眼睛慢慢的黯淡,胸口的血恣意的流淌,流淌..形成一条血河蜿蜒在莫未秧的脚下,那样的妖艳,那样的触目惊心。
这些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记忆,不断的流转,不断的变幻,仿佛化成一条条绳索紧紧的缠绕着莫未秧,让她痛苦,让她窒息,她想大声的呼喊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她想挣脱却无力抬起手臂,她就这样在痛苦的记忆中痉挛陷入这无边无际的梦境。
所有的片段都是关于她的记忆,很多时候她想渐渐的遗忘,但是这清晰的片段却又会反反复复的出现。童年的莫未秧总是要比别的孩子沉默因为她知道自己是被父母捡来的,胖胖的哥哥总是这么戳着她的脑袋:“记住,这个家是我的,你永远也别想分到一点爸妈的爱。”
开始的时候她是倔强的她不相信爸妈真的对自己没有一点感情,但是当她抢到哥哥的玩具时,妈妈的咒骂声已经喋喋不休,爸爸已经抄起一个破旧的小板凳向她砸去。
当温热的液体流下,漫过眼睛模糊了视线的时候,她真的明白自己就是那个多余的人。于是她变得比乖巧无比,有好吃的总是谄媚的让给哥哥,有好玩的也从来不去凑热闹。
但是私下里她给哥哥的面包里放了蟑螂,偷偷的将哥哥心爱的玩具弄坏,而且做得滴水不漏。
养母刘翠花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她总是不停的指责莫未秧,让客人稍微等一下就会骂骂咧咧的喊道:“臭妮子,想死啊,老娘的生意都让你祸害了。”
因为幼小的莫未秧洗碗的时候打翻了一个盘子,她用自己干瘪粗糙的大手将莫未秧一耳光扇翻,掐着腰哼着鼻子趾高气扬的指着莫未秧:“小杂种,老娘挣钱容易吗,让你丫的这么糟蹋。”
莫未秧只能忍气吞声的爬起来赶紧清扫地面,因为她现在还不够强大,她需要很好的伪装。
但是她睚眦必报是她的信条,如果让她受委屈,她一定不会让对方好过。所以她趁着刘翠花无暇顾及的时候,悄悄的打开厨房的后窗,并在窗角上放了一块腥鱼。闻着腥味而来的野猫跳进来打碎了木架上的所有碗碟。
这时的刘翠花坐在地上,两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哎呀哪个挨千刀的猫啊,我这一天算是白忙活了。”莫未秧适时扶起刘翠花违心的劝慰。
她之所以如此乖巧的伪装不仅是希望自己能过的好一点,更重要的是她要完成学业,虽然刘翠花给她掏学费的时候总是磨磨唧唧,如割肉般的痛苦,但是最终还是给她了,临了还不忘嘟囔一句:“以后要勤快点,老娘一个人养活你们仨容易吗?”
莫未秧总是乖巧的说道:“妈我永远记得您的大恩大德,当我挣了钱第一个孝敬您。”这时候刘翠花的脸上才会扯出一个安慰的表情:“总算没白疼你。”刘翠花之所以会让莫未秧上学是因为莫未秧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聪明机灵,总能举一反三,莫未秧虽然放学后的时间都是花在了帮她打理餐馆上,但是成绩居然稳居全校第一,其实也花不到她的钱,因为那笔巨额奖学金已经超出了学费,她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另外她觉得莫未秧是个美人胎子,将来上完大学,能够嫁入豪门也不一定,到时候他们全家就鸡犬升天了,何苦这么操劳的开这个小餐馆。
养父莫超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没个正经营生还喜欢赌一把,但是好像每一次都是失落而归,这时他就会抱着酒坛子喝到天亮,看到谁都觉得不顺眼,尤其是莫未秧。他总是骂莫未秧是煞星,动不动就抄起身边的家伙殴打她单薄的身躯,对于他莫未秧总是敬而远之。有时她会悄悄的将死老鼠放在何超的酒坛子内,然后嫁祸给哥哥,当她看到厮打在一起的父子俩,心里无比酣畅。
这个家对她而言杂乱不堪,但是至少也是一个家,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一个远离春城的大学,逃离这个混沌的环境,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直到顾逸蚺的出现,彻底的打碎了她这个梦想。
那天她刚刚拿到高考成绩,想把自己考上重点大学的好消息告诉养父母。但是当她走入家门的时候,觉察到了异样,屋门是敞开的,刘翠花平时是个谨慎而小气的人,即使在大门口跟街坊唠嗑的时候也会锁上大门,今天怎么会这么大意?
她猫着腰慢慢的向窗口移去,透过破旧而模糊的玻璃窗她看到几个穿着花哨的男子拿着棍棒有一下无一下的敲击着手掌。其中一个黑黝黝的男人扶起木凳,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然后谄媚的对身边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说:“哥,您先坐着,咱们等等看,我就不信莫超这老家伙真不管那丫头就开溜。”
莫未秧听到这里,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正想转身逃跑,身后已经有一个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他用力攥住莫未秧的胳膊大声喊:“大哥,她在这里。”随即把莫未秧像丢小猫似地扔进了屋里。
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人一看,这女孩身材高挑,身体虽然纤瘦却玲珑有致,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定睛一瞅,那水嫩嫩的皮肤白皙细致,仿佛一掐就出水,尤其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像一潭深幽的泉水,仿佛要把人吸了进去。他随即奸笑道:“这么好的美人,估计是个雏儿,献给锋哥肯定喜欢。”
于是她被人捆绑着手脚丢进了一个封闭的没有窗口的昏暗的屋子内,此时她才发现屋里面还有十几个嘤嘤哭泣的女孩,那些女孩都跟自己的年龄差不多,并且面容姣好。她闭上眼睛,抿着发白的嘴唇,默不作声。
此时一个清秀的女孩朝她挪了过来“你……不害怕吗?”
“害怕有什么用,不如省省力气想办法逃走。”
女孩无力的说“逃不出去的,外面有好多放哨的人。”
而后女孩问道“你是怎么被抓来的?”
莫未秧冷笑道:“赌鬼养父亲欠下赌债带着老婆和宝贝儿子卷铺盖逃跑了。”
女孩同情的说:“他们真狠,竟然留下你。”莫未秧沉默了。
女孩接着说道:“我父母对我挺好,只是我不听话,因为跟他们吵架独自跑了出来,结果就被这几个地痞骗了过来,我真的好想家啊..。”说到这里,女孩的双肩不停颤抖。
莫未秧面对昏暗的屋子,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想安慰女孩,但是手脚被束缚了,她只能将头靠在女孩的肩膀上安慰道:“只有有一线希望,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
女孩停止哭泣,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莫未秧……”
“我叫薛雪,到时我们一起逃出去。”
“嗯….”
两个女孩就这样笃定的看着对方,仿佛她们将彼此的生命交付。这种信任,这种依赖让两个女孩燃起了一丝希望,至少在这种暗淡凄凉的环境还有人真心相寄,至少两个颤抖的心不再对无知的未来充满恐怖,因为至少现在还有相互依偎的温暖。就这样两个同病相怜的女孩相互鼓励着在充满哭泣,绝望并散发着浓重霉味的黑屋里待了三天。两双笃定的眼睛穿透
苍茫的黑夜绽放着熠熠生辉的眸光,因为此刻是彼此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