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踏踏踏,两种不同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
一种是高档的手工皮鞋,厚重沉稳的步伐,一听就是男人的。
另一种像是雨鞋,进了水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轻巧而有节奏,由此判断,应该是个身材娇小,性格活泼开朗的女人……
江老爷子再熟悉不过那脚步声。
每每夜晚思念过度,他的睡梦里,枕头边,都会响起这样的脚步声。
“晴丫头……”老爷子流下眼泪,呢喃着唤江雨晴的昵称。
拐角正走出来的江雨晴胸口嘣地一跳,似乎听见了老爷子的呼唤,她猛地抬起头来。
入眼,是一位花白了头发胡子,精神却烁烁的老者,灰黑色的中山装穿在他身上,尽显高贵威严。
他手里拄着拐杖,但并不像是需要倚靠它才能行走,反而如一个配饰。
他捂着脸,江雨晴看不见他的表情,可她却知道。
他哭了。
她的呼吸一停,听到耳边有一个年轻女孩儿用欢快的语调说:
“爸爸,我想您就算是七十岁、八十岁,都不会需要拐杖吧?我今天在美国纽约碰到了一位老爷爷,他说,拐杖是他的一个陪伴者,每次有什么心事,就和它说一说。爸爸,呐,这根拐杖是我亲自挑的噢,以后女儿出国的时候,您就不怕孤单啦!”
这个声音那么清晰,那么熟悉,江雨晴认得,这是她的声音。
她喊爸爸,她送了拐杖给父亲,她很努力很努力地回想,终于想起来那根拐杖的样子,颜色,还有她特意为父亲在手柄处,用英文刻下的字——
I?love?you,?fathe。
我爱您,父亲。
“晴丫头……”江老爷子抹掉眼泪,凝视着女儿呆愣的模样,忍不住想走近。
江雨晴倏地回神,无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像是要逃离的动作。
她在排斥江老爷子的靠近!
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江老爷子脚步顿停,僵在原地。
江珉泽看了一眼老爷子,垂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江雨晴的侧脸,好一会儿道:“雨晴阿姨,江颜妹妹还在等你救她。”
江雨晴醒过神,双手揪紧了肩膀上的背包带,勉强道:“我知道。让他们给我准备一套无菌服,我要进抢救室。”
江珉泽点头:“好。”一句话不问。
他招来一名医生,示意其带她去做消毒工作和更换衣服。
“请跟我来。”医生比了个请的姿势,带头朝医院备下的办公室疾走。
江雨晴低着头,看也不看江老爷子,就这样跟着医生离开。
江老爷子几乎失语。
孟老管家则是傻眼到江雨晴的背影消失,他才回魂!
“老、老爷……我、我我刚才,好像出现幻觉了!雨晴小姐,是雨晴小姐!我看见雨晴小姐了!”老管家激动得语无伦次。
江老爷子什么也没听见。
只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居然在排斥自己!
为什么?!难道她在怪他这个没用的父亲?难道她恨他当年没能保护她?
“爷爷!”江珉泽来到江老爷子身边,一拍老爷子的肩膀,豪气道:“雨晴阿姨回来了!您的遗憾根本就不是遗憾!既然如此,雨晴阿姨对您的一点误解又算得了什么?那些事情怪不了您,您也不是上帝耶稣老天爷,不可能预料到她们将会受到的苦难伤害。过去的事情终有一天会过去,而未来,一直在等待您!不是吗?”
江老爷子闻言,深受震撼。
过去的事情终有一天会过去,而未来,一直在等待您……
他泪眼模糊。
是啊,未来……他会拥有,有女儿,有孙女孙儿的未来,美好的未来!
……
江雨晴很快进入了抢救室。
她第一眼看的,不是那些满头大汗,操作着仪器设备,或是做着手术的医生们,而是手术床上,那无知无觉的人儿。
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她的眼泪,就忍不住了。
怎么会,怎么会憔悴枯瘦成这副模样!
她的胸脯根本就没有起伏迹象!
“于医生!快点!病人的生命迹象开始微弱了!再窒息一次,恐怕就……”紧张急切的声音快速道。
江雨晴立刻拿上她从背包里整理出来,消过毒的手术刀等等,朝前一站,道:“你们都让开!我的女儿,我自己来救!”
……
三天三夜过去。
昏暗的天色,渐渐亮起的天边,提醒着人们,又是新的一天,到来了。
抢救室的红灯,还亮着。
江老爷子、孟老管家、肖恩、江珉泽一个不少地站在门外。
他们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吃穿住行都在医院里。
这期间,不断有医生累倒,被人从抢救室里送出来。
顺道告诉江老爷子,救治很顺利,那位后面进来的医生医术精湛,已经稳住了病人的病情,只是过程太过于漫长,需要高度的配合率。
病人有很大的几率可以活下来。
大家伙儿都松了口气,觉得这苦尽甘来的奇迹,真是太及时了!
第四天下午六点,抢救室突然传出一阵欢呼声。
红灯熄灭了!
门打开,几个医生陆续走出来,脸上都带着兴奋。
“江医生的手法真是太神奇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手术!”
“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药物!全都是闻所未闻的!”
“江医生一定是某个医学家族隐世不出的家庭专属医生吧?!只给某些富豪、高官做手术医治的!”
医生们讨论声一片。
江老爷子手握拳,放在嘴边,重重地一声咳嗽。
世界顿时安静了。
医生们尴尬地笑了笑,闭着嘴巴匆匆离开。
江雨晴是最后出来的。
肖恩大跨步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小颜怎么样了!”
虽然听到的消息都是好的,但他还是没有办法放下心来!
“肖恩.威尔逊!请你对我的母亲放尊重点!”江珉泽上前,扣住肖恩的手腕。
“母亲?!”肖恩愣了下,才看清江雨晴的容貌,他愕然。
这张脸,这张脸!
“珉泽,可别乱说话,我什么时候成你妈了?”江雨晴的声音满是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