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空气潮湿微冷,在这四五月份的天气,到了傍晚更甚。
钟离蹲坐在周二婶家院子大门口边上,听着院子里边儿传来的哀伤灵乐和周二婶哭得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里就好一阵儿的揪着难受。
要是,要是,她能重生早那么一点回来,今早能赖着周二叔今天不去上工,或许,周二叔便不会死了……
可现实却是……
唉!
钟离重重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得已只得将周二叔的死归咎于所谓的命运。
顿了顿,钟离将头微微仰起,眼珠子一转,只见不远处片片飘落下来的枯老竹叶在空气中飞舞,砖石水井旁带着特有年代气息的深红色大水桶,花圃周围鲜艳欲滴的深红色玫瑰,以及边儿上潮湿漂亮的红白墙,青砖瓦片……
这所有的一切,都还没有变。
钟离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禁发出一句感叹,其实这样,于钟离而言已经足够好了。
其实,上辈子钟离还在上高中那会儿,她们所住的这片地就已经被政府拆迁,那个时候,所有的房子啊,土地啊,山坡啊,大树啊,鱼塘啊,溪流啊,小花儿小草啊,因为施工的缘故,全都没了。
虽然后来政府补助了他们家一些钱和所居住的房子,但幼时的那些花草树木,夏日阳光,蹲在树上看小蚂蚁搬家的场景始终深深的镌刻在钟离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但这些,在搬迁过后,她也只能是在梦里、记忆里去回味了。
钟离低头微微笑了笑,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推开吱吱呀呀老旧的木门,正打算进门找爸爸妈妈时,眼神一瞥,却在门口一旁的杂物堆里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周宇。
周宇比钟离大六岁,目前正小升初。学习成绩在班上一向优异,每年假期的时候准能拿一两张奖状回来,把周二叔哄得那是高高兴兴的。
周二叔还在世的时候,总是以他这个儿子为豪,以他这个儿子为傲,每次周宇得了个什么奖状的时候,周二叔总会在钟海面前念叨,弄得钟离每次在幼儿园里做算术计算题考试的时候总是压力山大。
可他,是在哭吗?
钟离走了过去,一屁股挨着他坐下,不说话,也不安慰,只是沉默的陪伴。
过了半晌,蹲在地上埋头的周宇抬头,眼睛浮肿泛红,声音哑哑的问她,“你怎么不说话?”
钟离抿唇,扭头冲他笑了笑,露出两个可爱的浅浅的小梨涡,“要说什么?”
“你不要像那些大人一样,安慰安慰我吗?”周宇讶异,扭头疑惑的看了眼钟离。
“安慰你什么?要节哀顺变吗?”钟离看他,小脸儿微红,眼睛调皮的眨了眨。
周宇轻笑,眼眸闪闪,抬头揉了揉钟离的小脑袋说,“钟家小妹妹,你挺有意思的啊!”
“呵呵,我也这样觉得。”钟离抿唇笑,眼睛弯弯,很是有自知之明。
周宇看她笑得这样纯真,忍不住笑了出来,但笑着笑着,眼泪却渐渐泛滥,怎么止也止不住。
钟离皱眉,不忍打扰。失去亲人这种滋味,她上辈子的时候已经有过一次,所以她很理解周宇的心情,所以,要哭就哭吧,等哭得够了,眼泪流完了,或许就不会悲伤了。
过了一会儿,周宇抽抽搭搭的哭够了,抬眸不好意思的瞅了瞅钟离,说,“让你看笑话了钟家小妹,其实哥哥平时不怎么会流泪的。”
钟离只是笑笑,没回答。
“钟家小妹,你知道吗?其实,我爸走了我很痛苦这是事实,可是,我并没有大人们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不堪。”
“我只是突然觉得很心酸,你看看,院子里的那些我的亲戚们,还不是照样该吃吃该喝喝,该打牌打牌,该喝酒喝酒,你说,这到底是在办喜事还是在办丧事啊?”
“除了我,就只有我妈在为我爸的离开而难过,我大叔大伯,小姨小舅,你看他们,那哪儿是来参加葬礼的呀!”
听了周宇的话,钟离偏头看了看院子里那些觥筹交错的人们。
好像他们,真如周宇哥哥说的一样,除了周二婶,其他人脸上都没有悲伤的神情,包括她老爸老妈也是。
钟离低头,突的愣住。
虽说她比周宇多活了将近二十年,但是,对于这个问题,在上辈子她也很纳闷,每次去参加别人的葬礼,就跟周宇哥说的一样,跟走亲戚过喜事似的。
没什么难过,也好像,没有什么好悲伤。
“行了!大人们的事情我们这些小孩子管什么?周哥哥,想开一点吧!你看,周二叔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钟离指了指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拐了拐周宇的胳膊,周宇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黑幕之上,一颗闪耀的星星正一闪一闪眨着眼。
周宇笑了,站起身来敲了敲钟离的脑袋,“怎么钟家小妹你还相信那个啊?电视剧看多了傻孩子,那都是骗人的!”
钟离嘟着嘴表示不满,怎么这周家哥哥一点儿都不可爱啊?她还想着以这样的方式小小的安慰一下他呢,可没想到他的心理素质这么强?!
顿了顿,钟离才想起正事儿,咳,这个钟文!
她得好好想想办法怎么送他一个大‘礼物’才行!
但是,要送什么才好呢?七岁的钟文,害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