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一贯醒得早,每天五点半开启的晨练是她闲暇时的固定项目。
普纳特少校见她换了运动装扮,尽忠职守地安排了一辆军用吉普尾随其后。她倒是没有拒绝,对方职责所在,反正出不了皇家府邸,肯定甩不开亲卫军,有没有都一个样。
清晨的新玛雅与傍晚又不同,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水汽,夹杂着青草混着泥土的芬芳。一晚的阴郁顿时烟消云散,白羽忍不住朝更远一些的目标区域移动。七拐八拐居然鬼使神差地跑到了太阳神庙的下方。
说实话,要是知道在这里会撞见乌戈皇帝陛下,她一定不会朝这个方向晨跑。
宪兵见突然有人闯入,第一反应直接拦截。
白羽抬眼便看到了高耸入云的台阶下方,孤单空荡荡的轮椅,却没有人。
脑袋先是嗡地一下,后悔自己的冒失之举,本打算转身就走,却被乌戈清冷地声音阻断了:
“让她进来。她有权知道的……”
在她还有来得及回避时,自己已“被逼无奈”下,扯入了这场属于一个帝国的秘密。
白羽动作缓慢地龟速挪到了那人的身旁。虽然此时的乌戈是站立着,但面对前方大约三十米高,相当于十层的大楼的九十一阶神庙的台阶,却显得如此渺小又弱不禁风。
“你来的正好,”他笑着朝她打招呼,苍白的面容上洋溢着孩子般的天真,“我要向上爬,到顶部去,你带回来的黑玉就在上面,既然来了,就同我一起去看看吧!”
这是清晨的祭祀仪式?她有些摸不着头脑。面前的乌戈那样单薄的身体,在阶梯前摇摇欲坠。还没有攀爬就已经站立不稳,他是如何兀自以为能抵达顶部的?
“祭祀?大祭司没有同你一起吗?”她昂首朝台阶顶部的神庙望去,阳光略显刺眼。
乌戈的回复慢了半拍,声音中略显局促与不耐:
“这里,不需要他——”
黑眸调转回来,顺着消瘦的肩膀游离至男人抿起的薄唇。泛白的颜色显示着他努力压抑的情感,分不清是怒意还是不甘。这时,那人侧过头,与她目光相融,像是看透了她顾虑的心思,乌戈忽而咧嘴笑了:
“别担心。每天早上我精神最好,都会完成一次攀爬的,这已经是十年来重复的运动。我并没有你想象的这么虚弱……”
“好——”
似乎是被乌戈眼底燃烧着的生命火焰触动,好奇心盖过了理智的判断力,头脑一热她竟然应声。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错开,一步一步地向上方的庙宇顶端爬行。
身后原本跟随着乌戈的宪兵本打算上前跟着,却被普纳特少校拦下:
“有白小姐在,陛下不会有事。”
后者将信将疑,然而少校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结束了这段刻意压低声音的谈话。
位于乌戈下首位置的白羽,耳朵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听了个真切,不由得眨了眨眼。前方的乌戈感觉到了她停顿,扭头笑着鼓励:
“我们已经完成五分之一了,加油!”
苍白的面容因攀爬染上了绯红,太阳的橙光温暖柔和,在俊美的面颊笼罩着一层细微的光圈。宛若坠入凡间的天使,纯净又美好。
她笑着回应:“陛下加油!”
时间流逝地很慢,前方的人速度也是极慢的。石灰岩阶梯陡峭异常,需要手脚并用,一不留神就容易踩空。乌戈每上一层都会非常小心地试探一下脚底的力道,再去踏实台阶。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他已然满头是汗,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反观白羽却似如履平地,就连神色也是淡淡的,看不出半分是在攀爬陡峭的神庙台阶样子。即便如此轻松,她也一点都不心急,持续保持在他半个身长的下首位置不变,既不超越也不催促,安静地跟随。
最开始乌戈还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聊天,可到了最后的三分之一高度,石灰岩因常年的风化与腐蚀,峭壁宛若悬崖般险峻,就算是攀爬了许多年的乌戈,也无暇分身,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攀登上面。
百密一疏,乌戈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脸色惨白如纸,头晕眩目之际,脚下一滑踩空了……
“陛下,危险——“
下方跟随乌戈的贴身亲卫整个人焦急万分,陛下的安危是他的职责与生命,平日都是由他陪伴陛下攀蹬的。为了安全起见,通常情况下他会佩戴双人环扣。
可今天换了一位陌生的女子,且不说她非但没有防护经验,显然连起码的攀爬经验都没有,什么都不带就敢挑战登顶,这简直就是至陛下的安危于不顾。
此刻他是如此后悔,听信了普纳特少校的轻言。这要摔下来,就算是最强壮的男人也扛不住,何况陛下现在的身体条件,他简直不敢想象……
耳畔传来下方人地惊呼。然而乌戈却已经脱力缺氧,陷入短暂的昏厥,顺着阶梯向下滚去。眨眼工夫,就跟白羽变换了上下角度。
”陛下——“
就在所有人惊慌失措之时,上方的女子快速地朝下跃了几寸,一只藕臂探出,有力地揽过男人的腰,单手支撑着两人的身体重量,脚底试探性地登住距离最近的石块,顺利地止住了下坠。
所有人都默默地舒了口气。
实际上包括白羽都暗自呼出一口气,乌戈的骨骼是一个成年的西方男子正常的身架,如果他稍微硕壮一些的话,她当真没有把握揽住他的腰,他俩势必将一起往下滑个十几米,受伤在所难免,不过好在他纤瘦腰细,伸出的藕臂能够唤住大半圈。
此时的白羽想扛着一个软绵绵的麻袋,负重体又比她大了许多,吊挂在身上,模样着实有些狼狈。
没有进一步向上爬行的动作,她在等。
好在乌戈并没有令她等太久,恍然转醒之际,他感觉到腰间一只有力的臂膀正揽住自己,缓慢地朝上方移动。两人靠得很近,沐浴液的味道淡淡地飘过来,令他浓密的睫毛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