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桁找了一个玻璃瓶子,把花插进瓶子里,“我看悬。”
他走到夏老爷子的病床边上,顺势坐了下去,“这一次,您孙女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当时的场景连我都……那温子期就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似的。”
夏老爷子一听他这么描述,心里拔凉拔凉的,他知道这一次,霍靳北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公司恐怕保不住了。
“我已经把千美软禁起来了,她也知道自己错在哪了,陆总能不能帮帮忙,只要小霍这边照样供给,不断资金链,我一定严厉惩罚她。”夏老爷子心里没有底,只能疾病乱投医,将希望放在了陆一桁身上。
“不是我不帮忙,你这惩罚在我看来就已经太轻了,更何况靳北,他对温子期的爱绝对不止这么一点惩罚。”
陆一桁就这样直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也是他心里所想的,这种程度,对于温子期受得伤实在是轻太多了,不单是软禁能够弥补的。
“那你要我怎么办?”夏老爷子迷茫的抬头,雪白的天花板刺得他的眼睛生疼,但是他看陆一桁的眼神仍旧很有压力。
陆一桁握了握手,看着手指上的戒指,慢条斯理的说,“不是我要你怎么办,现在是你想怎么办,靳北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一次,小大姐做的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我知道那个逆子犯了错,只要霍靳北同意不撤销资金,要怎么处理,都由他说了算,我绝无怨言。”夏老爷子又一次气得胸口起伏,一想到自己孙女会做出这种事,就怒火攻心。
陆一桁看着夏老爷子骨瘦如柴的手放在自己手背上,忍不住一阵心软,他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在操心公司,看来这后半辈子的生活,着实有些悲惨。
见陆一桁没有动静,夏老爷子急了,他不能放任公司就这样败落下去,这是他一辈子的心血,苦苦打下来这么多年的江山,绝对不能毁掉。
想到这里,夏老爷子拽着陆一桁的手一紧,“算我求你了,你跟霍靳北熟,能不能去说个情,我一定会严厉惩罚她的。”
陆一桁为难,他不是不想去说情,可是他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毕竟只是同学,还真没要好到那种程度。
况且霍靳北是什么样的人,他是最清楚不过了,这件事,怕是没有想象中这么简单。
见陆一桁不表态,夏老爷子心里还存有意思希望,抓着他的手紧了紧,“求你了,我真的不能失去公司。”
这是他这一辈子对低声下气求人的时候,以他的脾气,如果不是为了公司,他绝对不会这么委曲求全。
陆一桁也看出了他的痛苦,想到他之前的意气风发,再看看显然颓然的神情,有些于心不忍。
犹豫了良久,才点头答应,“我尽量去试试吧,尽量。”
夏老爷子听他松口,欣慰的点头,“谢谢,我一定会记住你的恩情。”
“说什么恩情,举手之劳而已。”陆一桁不好意思的挠头,他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只是答应了去说一说,至于后面怎么样,全都看温子期的造化了。
夏老爷子苦笑着,他当然知道口头上的求情根本不怎么顶用,可是除了这样他也别无他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当务之急是先看看温子期到底严不严重,否则一点求情的余地都没有。
“夏老爷子,你就好好养病吧,我……去试试。”陆一桁将他的手从自己手上拿下来,又安慰了几句,才担忧的离开。
急救室外,霍靳北不安的在走廊上来回走动,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抬头看了一眼急救室门口,还是紧闭的大门,对着面前的墙壁,狠狠锤了一下。
“该死的!”
他在门外已经等了三个小时,这期间,急救室的门没有丝毫动静,他已经快没有耐心了,再这样等下去他估计会发疯。
“霍靳北,你够了啊。”陆一桁走过来就看到这胆战心惊的一幕,他连忙快步走过来,扯开他的手。
“你这样有什么用,白白伤了自己,就算你的手废了,她也不一定能够平安出来,况且他还需要你的照顾呢。”
霍靳北痛苦的握紧拳头,额头的青筋凸起,“你知道吗?我现在多希望进去的人是我,哪怕用我自己的安全来换取她平安,我也愿意。”
她现在肯定非常痛苦,而他却只能在外面无声的等待,这种煎熬简直要人命。
陆一桁看他这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他看住霍靳北,让他不能再做伤害自己的事,自己则在犹豫到底该不该现在讨论夏老爷子请求的事。
霍靳北其实已经冷静了下来,只不过想到温子期在里面,他的心情就非常烦躁,一眼看不到她,自己就一刻不能安心。
急救室的灯静静地散发着冰冷的光,就像上帝的目光,冷冷的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纵然怜悯,却从不参与。
霍靳北一直盯着灯,只要它一刻不熄灭,温子期就一直不出来……
陆一桁就坐在他身边,从他来开始,霍靳北就异常安静,比起现在的态度,他更希望他能像刚才那样发泄出来。
这样憋着,真正等到爆发,那种威力绝对比捶墙震撼。
“你来干什么?”霍靳北突然开口,他的声音由于太久没开口,嘶哑得不像话。
陆一桁听到忍不住皱眉,这样下去,还没等到温子期出来,他就先被逼疯了。
他知道这时候不是跟夏老爷子求情的时候,便开口掩饰,我过来看看你,毕竟同学一场,还是懂一点的,你这性子最容易钻牛角尖,不过来帮你排解排解,恐怕你也进医院了。”
他说的后果完全不夸张,就按照他一生气就撞墙的习惯,自己再来晚一点,看到的恐怕又是一个血人了。
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陆一桁转动着戒指,眼神实际上却在偷瞄霍靳北,他一直装不住心事,现在只要一闲下来,他就忍不住想要开口。
可霍靳北哪有心情注意他,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急救室里,自己根本是一个不会思考的人。
“叮……”
急救室的灯突然熄灭,走廊里突然一片安静,霍靳北抬起头,几秒之间,便反应过来,跑到急救室门口。
可急救室却迟迟不开,两分钟的时间里,霍靳北竟然觉得像是过了大半生。
门从里面拉开,一个医生首先走了出来,霍靳北连忙拦住他,向里面张望,可是从那医生出来后,手术门就又重新关了起来
“谁是病人的家属?”医生冰冷无情的声音开口问道。
霍靳北赶忙开口,“是我,我是她的家人!”
那个医生拿着一个本子,听到霍靳北说话,眼皮子稍微抬了一下,“你?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他丈夫。”
医生打量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话,他翻开手里的本子,“病人现在情况危急,我们抢救了五个小时,还是没有成功,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保不住了,你签个字吧。”
霍靳北头顶犹如晴天霹雳,他缓了好半天才呐呐开口,“你说什么?孩子保不住了?”
他的眼前一花,险些站不住脚,陆一桁连忙上前扶住霍靳北,也着急的开口,“医生,孩子真的流了吗?”
医生看他们悲伤,也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他毕竟在这一行做了十几年,看惯了悲欢离合,“这种事当然是真的,怎么可能跟你们开玩笑,先签字吧。”
霍靳北看见面前的本子,上面写的什么字他已经看不清了,只知道自己这几笔签下去,一个人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那是她和温子期的第一个结晶。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到这个世界来看一看,还没感受到阳光,就这样永远的沉睡在黑暗里……
“靳北,靳北?”陆一桁站在他身边,小心得呼喊着快要魔怔的霍靳北。
他转过头,陆一桁看到他的眼光涣散,眼睛里都布满了红血丝,忍不住叹气,“签字吧,再耗下去,子期也会有危险的。”
一听到温子期也有危险,霍靳北突然回过神来,接过本子,“我签,我签!”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子期了,否则这个世界上,留他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他握着笔的手一直在发抖,平常写的最自信的三个字,现在却怎么也下不了笔。
好不容易签好,一笔一划都用尽了力气,透过纸背,陷到了下一张纸里,歪歪扭扭的,就像是刚学写字的孩子写出来似的。
医生接过本子,眼神里充满了怜悯,但是很快就转身,要进急救室,还没踏出半步,就被霍靳北拉了一把。
“大人不能出事,我不允许她出事!”霍靳北嘶哑着声音,话语里隐含着愤怒。
医生一愣,头顶开始发麻,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强者在对他发号司令,他虽然心里不甘,但却忍不住要臣服。
这句话换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恐怕他早就讥讽回去了,可是偏偏从霍靳北口里说出来,他没有办法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