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彻运幡如剑,在无穷妖鬼异象的包围之中,飘飘出尘,隐隐若仙。
剑气的本源,来自于修行者的信念。
在与白凝脂一战之后,苏彻对于剑意的领悟,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白凝脂以其长生真人之法力指地成钢,将天地元气化为囚牢,让苏彻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剑意的强度之上应该作何解。
造化剑意在苏彻手中,是探询格物的探针,是驾驭法则的工具,独独不是“剑”。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苏彻要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
如果有一种事物,造化剑意钻不进去怎么办?如果有一种法则,造化剑意无法凭依又怎么办?当面对不过是还丹境界的对手之时,以造化剑意出手,自然无往不利。
面对步虚境界之时,大家也算是有来有往。
当面对那些真正的大鳄,修行界内最顶尖的人物,自己在“量”上的积累,真的能够改变彼此“质”上的差别么?
这令苏彻深思。
因为自己到底不是“阳髓”。
自己不只是长生教的长老,而是钟山会的一员,是郁离子的门徒,未来还有一篇大文章等着自己。
落笔之时,能否兴风雨、泣鬼神就看现在了。
苏彻挥动长幡。
这一套法度,乃是取自北邙鬼祖的四绝幡。
那套法宝现身,便可分化“生老病死”四幡,鼓荡幽冥死气,但是从根子上讲,却是牢牢切中了生死这个大法则,将其下的衰老、凋亡之法尽数展开。
这是以法为基。
而苏彻如今则是反其道而行之,借由法则,凝练剑意。
生死之法,乃是苏彻研究最深,掌握最强的法则,这一身修为艺业皆是自此而出。
而此时旗幡之上,这道法则正在承受着剑意的碾压。
苏彻的造化剑意在不断冲击生死法则,在旗幡之上,霎时间就有无穷阴鬼生成,然后转瞬就被剑意切碎。
然后下一个瞬间,剑意重新激荡法则,然后再次循环。
在这个过程中,剑意不断凝练,提纯。
这是苏彻自己想出来的办法,他称之为“压元法”。
传统的剑修即便是造化剑修,也不兼修法则,而是以阵法兼领。
他们增强剑意的办法,就是去理解掌握更强大的剑阵。
但是苏彻则不同。
到底是玄门弟子,如今转过头来看剑,自然另有一番滋味。
以法则为磨刀石,这条路子似乎又回到了纯化剑修之上,但到底有所不同。
长幡之下,无穷剑意如暴雨切入万灵宗山门,长空之上爆出一团团碧色火光。
那是苏彻剑意之中所积攒的法则之变,当剑意切入了护山大阵之时,便切入生死之法,激荡出阴火。
树木、楼阁、山石。
整个万灵宗山门被一团团爆开的阴火染上了一层幽绿,仿佛鬼国临凡。
而苏彻手中的长幡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凝练,愈发有了剑器之性。
“阳髓此獠的剑术果然是不可思议。”
黄耀望向长空之上。
不过数日功夫,阳髓之剑意提升不知多少。
他刚刚攻打山门之时,剑气连第一层阵法都不能破去,如今竟然侵门踏户,直入第二层阵法。
若是叫阳髓这样施展水磨工夫,怕不是三层阵法都要给他磨掉。
“必须要警告老祖,决不能这样坐视下去。”
黄耀这样想着,心头却是一惊。天黑了。
不是被阴气阻隔,不是黑云压顶,而是长空之上的日头,隐隐约约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他眯起眼睛,望向另外一边。
所见的景象当真令他心胆俱裂。
就在长空之上,一座山峰正在缓缓移动。
虽然看上去不过是长空之上的一点,但是黄耀绝对不会怀疑那座山峰本身的体量。
更令他胆寒的是,凭借他步虚高人的感应,他能够清楚的感知到此刻是谁在撑着那座山峰前行。
破军鬼戟,燕无归。
那个黑衣怪客正以双手托起山峰,向着万灵宗的山门缓慢移动,其所思所想如何,根本不用猜测。
“大事不好,去请老祖出关,快,快!”
万灵宗门下一阵喧哗。
弟子们、生活在这里的妖族,还有前来行商的客人无不能看见天边那座日渐逼近的山峰。
一颗颗崩裂下来的巨石在移动中自山峰脱落砸到地上,溅起一层层浊浪,仿佛是上古巨人沉重的脚步。
末日降临。
不管万灵宗的反应速度有多快,白凝脂又在干什么,燕无归并不以他们的节奏做事。
山峰自天际落下,划破九重天罡,向着下方的十万大山砸落。
没有任何法则变化,更没有隐藏着其他手段,仅仅是凭借质量与速度。
仿佛三重大伞的护山阵法仅仅维持了两息光景。
第一息,护山阵法的的恢弘图景在山峰降下所卷起的冲击之下扭曲,闪烁。
第二息,天崩地裂。
叶隐挥出一拳,他双手如流云一般,在自己身前三尺画出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
那绵绵若水的拳意将一切攻击和外力尽数吸纳。
而不远处的黄耀则是拔地而起,他正在向闭关密室狂奔。
这等冲击,已经扭曲天地元气,老祖那里断然不会没有感应。
然而白凝脂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难道老祖出事了?”
这正是黄耀最担心的事情。
万灵宗传承的两大凭依,就是门内的两位长生真人。
门人弟子、养育的妖族死多少只是个数字,若是白凝脂出事……
不说宗门传承这类的空话。
现在谁去外面抵挡燕无归与阳髓?
万灵宗的闭关密室在山腹深处,由暗道勾连,然而此刻在冲击之下,整个万灵宗的山门已经尽数化为瓦砾。
黄耀向前奔驰,却根本无法辨别出方向。
“别找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
眼眸狭长的女修面色僵硬地站在黄耀不远处。
“柳枫。”
如今万灵宗山门之内只有两位步虚,除了黄耀便是眼前这位。
都是门中大族出身,都是自域外匆匆返回。
“那个贱人走了。”
柳枫一句话令黄耀心底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