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一廉死前,见到了一名女子!
陆铮铺陈纸笔,将姤卦卦象再画了出来。
五阳一阴,内卦为巽。
巽为长女。
“他见到的莫非是扈如心?”崔礼礼皱着眉。
陆铮摇摇头:“扈如心在城内,黄有德又是其心腹,怎么会专门跑到城外相见?”
长女。
“礼礼,你怎么忘了,我可是银台司,执笔。”
“你要离陆铮远一些。”韦不琛道。
他长叹一声,长臂一展,将她捞入怀中,紧紧扣着。
“若真是长公主。你预备如何做?”
陆铮将她放在桌案上,手钻进那长袍中,一个一个地点着数着:“今夜这九个娇客,要轮番伺候我。”
陆铮大掌压住他肩膀:“你这么虚,喝光了才准跟我走。”
松间吃痛地勾着脖子,苦着脸将那碗药喝了个干净,咋着舌,哈着苦气:“公子,该出发了,您行装还未收拾呢。”
“我原本让拾叶去取的,想不到拾叶被绊着了,簪子在您这里。”
其他的倒也罢了,那什么还是算了吧:“八个,你明明跟何景槐说的是八个。”
她站在窗边,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崔礼礼勾起唇,肆意地笑着:“蚍蜉撼树。”
乱是迟早的事。
只是这两人有点折腾。
崔礼礼有些失神,缩起一只脚,往后躲,却又被大掌抓得牢牢的:“你要做什么.”
谢敬才满意地点点头,拍拍崔万锦的肩:“崔爷踏踏实实做生意,别的最好不要沾染。就能保你衣食无忧。”
笔尖柔润,带着酒气,在雪白上描绘着轮廓,书写着狂草。
竟是韦不琛。
那手有些凉。引得她心头一跳,抬眸看他,满是不解:“韦大人今日前来,是来讨还人情的吗?”
上谋其命,中谋其运,下谋其身。
“写字。”
崔万锦早早就备下了要分给谢敬才的那部分利钱。将银票递了过去,又加了几张才又道:“承蒙谢大人多年的照顾,这一份是您的红利,这一份是您的车马钱。”
她咬着唇瓣问道:“写字?”
哪怕她将来又有了别人,至少此时,他们心意相通。
韦不琛道:“十五那日搜沈延身,就顺道取了回来。”
邯枝南下不过是争一时之财富。
崔礼礼站起来,将簪子随手一抛,当的一声,落在妆奁上。再转过头来笑着:“我尽量。”
“爹,”她拉着崔万锦道,“你可想过把生意做赔?”
簪子上确实刻着一个“礼”字。
实在搞不懂什么路数。
“你们出去吧。”崔礼礼让春华和拾叶在门口候着,自己坐下来替韦不琛冲了一碗火前茶。
“长公主已过半百,远居谌离,此次我迎接使臣,随行人员中并未见到她。”陆铮有些迟疑。
“不赔钱,您跟谢大人就始终分割不开。若谢大人出了什么事,咱们崔家只怕也要遭殃。”崔礼礼又添了一句,“就像王文升一样,他贩卖底耶散,我们崔家也要受牵连。”
“不是。”韦不琛松开她的手,又道,“就算是,你莫非就会真的兑现承诺吗?”
“要在这儿?”
巽先天位主西南。谌离又在芮国西南之处。
崔礼礼被他搂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想推又推不开。闷在他肩窝里唤了一声:“我该走了。”
陆铮点点头。
崔万锦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般。除了那日刑部来人询问了几句,就再没有人来过。原本还准备去求岳父找人通融通融,谁知什么银子都没花。
“带上几件衣裳就是。”这一趟必然要轻马快行。
昨晚还气鼓鼓地要杀人一般,这一整日连门都没出,想来公子还是可以的。
争什么天长地久?
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待到圣人弃如敝履时,只怕崔家上下无一人可以幸免。
崔姑娘曾开门,探出头来说要酸黄瓜,还没弄明白是要切片的还是拍碎的,她又被公子拉了回去。
而底耶散摄人心智,若不除尽,终有一日还会更乱。——
崔家的禁令来得快,去得也快。
吴掌柜摇摇头:“从未来过,一来就说要找您。”
崔万锦沉吟不语。深吸几口气,难得斩钉截铁地拒绝女儿:“生意上的事,你少管,我自有打算。”
目送着谢敬才的背影,她有些忧心。如今崔家已骑虎难下。这首富的名号、家中的银钱,不过是表面风光。不知何时就会被圣人查抄了去。
“你替他查底耶散。但是这条路走不下去。背后牵扯太多,必有性命之虞。”
崔礼礼快步走上楼,春华和拾叶跟着进了屋,一看。
崔礼礼直呼上当,很快又被压倒在书案上。
天亮前,公子又要了消肿清凉的药进去。
“元阳公主的娇客那么多,何须我陪?”
“元阳公主舍不得你,再多留一晚。”
可想而知这一整日都没闲着。
“昨晚樊城那边的消息回来了,说是城中大乱。已有驻军去镇压。如今算是稳住了。城中能逃的人,都逃了。”
原来真是在韦大人那里。
陆铮看着她,那笑容如上好的饴糖,甜得进了心脾,舒展了四肢百骸。
“是。”
正如她筹谋那么久,给扈如心设下圈套。
谢大人来过一趟铺子,问了问王文升的事,好像也很吃惊。
崔礼礼惊得直起腰来,闪躲着。
回到九春楼,吴掌柜迎出来道:“东家,有个贵人等了您很久了。”
怎么看都剑指长公主。
陆铮眸光沉了又沉,提起笔,往酒壶里一蘸,提出来滴滴答答地,冰凉的烈酒,滴在肌肤之上,起了一圈一圈的波澜。
“是什么人?”
“螳臂当车、以卵击石。”陆铮将画着卦象的纸揉了揉,扔进暖炉里。火苗很快将那纸焚得一干二净。
松间在门口守了这两夜一天,可算是见识了。
陆铮得逞地大笑着:“八个就八个!”
拾叶垂下眼眸,看着桌上摆着一枚金簪,目光微动。
崔礼礼再要多说,崔万锦目光微愠,一口回绝:“你只需顾好你的九春楼就是了。”
送走谢敬才,崔礼礼从铺子阁楼里下来。
天刚亮,写了一夜字的陆铮从屋里出来,轻轻掩上门:“你让临竹去把春华叫来。”
“是,”松间调皮地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上前来:“公子,奴让她们给您备的药,喝了补补。”
崔万锦挺着便便大腹,诧异地问:“礼礼,你可是生病了?为何要做赔钱的买卖?”
总要啃下一块肉来。
“韦大人,请。”
“你有些大意了。”韦不琛将簪子推到崔礼礼面前。
一会儿要热水,一会儿又要冰水。烈酒、热茶奉进去也就罢了。
两人四目相对,脱口而出:“长公主!”
“韦大人何出此言?”
崔礼礼伸手去取那簪子,却被韦不琛一把握住。
韦不琛想了想,走向她身侧。
“你看,”她玉手一指,窗框下有几十只蚂蚁,正举着一只大虫子的尸体,往窝里搬。
“韦大人,但凡有良知的人,在绣使里都实在难熬,不妨跟我们一起,做一只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