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谢云安来到毓秀宫的时候,状态还是要比姚锦瑟所预料的更醉一些。
幸好如今这个时代的酒倒也不至于太过醉人,而且谢云安作为皇帝,酒量上也不算特别差,只是看着他有些微微发亮的眼睛,姚锦瑟不由得叹了口气。
皇上喝酒这件事情无足轻重,但是如果皇上醉倒在毓秀宫,耽误了明天的朝政,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别的不说,皇后的责问是肯定会有的。
姚锦瑟提着脑袋小心伺候,但是谢云安的兴致显然不怎么在她身上,刚坐下还没有多久,就吩咐人把小公主抱过来,只是这样的天气,孩子都已经睡了,若是抱过来冻着了,可怎么好呢?
眼看着毛团那小太监的脚都要迈出内殿门了,姚锦瑟这才不得不叫住了人。
“皇上,公主这个时候已经睡下了,外头天色已晚,冬夜寒凉,公主体弱,万一冻着了反倒不好,皇上要是有心的话,不如亲自过去看看吧。”
谢云安是个心思极重的人,却不显露在面上,要是小意讨好百依百顺地对他,他心里还不一定有什么样的想法,姚锦瑟没有贵妃那样好的先天条件,能让谢云安把一颗心挂在她的身上,所以对付谢云安就不能一味地顺着来。
谢云安如今正是而立之年,气质内敛,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主,这宫里面也就是贵妃那里能够真的让他动上两分真心,就连原书的女主乔嫣然,在这宫里面的日子也是在他宠爱和猜疑互相掺杂之中走到最后的。
姚锦瑟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和贵妃相提并论,所以也没有任性的本钱,但是好在谢云安是个比较讲道理的人,后宫里面这些女人纵然得不到他的真心,却也是枕边人有那么几分情分在,他既然出现在毓秀宫,自然不至于因为姚锦瑟一句无伤大雅的话就伤了姚锦瑟的面子。
更别说姚锦瑟的考虑也是很有道理的事情,这个时候抱公主过来,也的确是他有点欠考虑了。
进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也不知是白梅还是红梅……
谢云安想着梅花,便想要出去看看,身边伴驾的人选自然不做他想。
只不过他刚想张嘴,又想起方才姚锦瑟说公主怕冷的事情——这女儿家总归是不如男子健壮,姚婕妤方才冒着被惹怒皇上的风险说话,也是一片慈母之心,这份心意倒也是难得。
从小在宫里长大,见惯了用孩子争宠的妃子,谢云安早就对这些习以为常。
不说别的,从前还在王府的时候,就连庄妃都总是借着大皇子的名义把他请去用膳或者留宿呢!所以见了姚锦瑟这种慈母做派,他倒真的觉得姚锦瑟似乎是和别的妃子不大一样。
就是长相不太出众,若是姚婕妤皮相再好一点,有着贵妃的举荐,他不介意多宠爱一些姚锦瑟,毕竟这样的年纪,其实也是女人风韵最好的时候。
借着酒劲儿,在昏黄灯光下所蔓延出来的旖旎风光,使谢云安这样一个“明君”也有了一些温情:“你去披一件厚点的衣裳,陪朕出去走走吧,外头多少有些凉,别冻着你。”
没有听到预想之中的训斥,姚锦瑟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成了一半,自然心情不错,连忙行了个礼,拉着白檀进了里间儿。
谢云安当然不会在屋里等她,姚锦瑟进去换衣服的功夫,正琢磨着自己醒酒的皇帝就在门口溜达了出去。外头也站了不少人,都是皇帝的随从,人精一样的人物,现见到主子出来,眼看着又不是什么生气的模样,就纷纷各自躲到墙根阴影处,不打扰主子的兴致。
姚锦瑟在院子里面种的梅花松柏都是新挪过来的,她自己又精心布局了一番,将红花和绿松针穿插得当,毕竟现在还不是梅花开的主要时节,能有这么些红花开,已经算的上是花房奴才们手艺精湛了。
其实这后宫也像是个大公司一样,虽然人各有命,在的位置不同,却终究还是靠手艺混饭吃的,有一份手艺的人总归还是能够更好的生存下来,若是什么都不会,那就只能出出苦力,或许活不了多少年就被埋在这座不见底的深宫里了。
姚锦瑟出来的时候,正看见谢云安负手站在花坛前不远处抬头赏花,虽还不是梅花开放的时节,但月光皎洁,洒在花骨朵上也别有一番趣味。
姚锦瑟向来是个俗人,不懂得欣赏这种文艺气质,如果乔嫣然在这里的话,说不定能够陪皇上吟诗作赋,可换做她,也就只能有什么说什么了。
她走到谢云安身后轻轻唤了一声:“皇上,臣妾吩咐人在小桌子备了茶和点心,皇上不如移步过去坐坐?”
谢云安听声回头,却微微愣了一下。
在他的印象里,还有刚刚见面的时候,姚锦瑟都不是这样的姿态。
姚氏自打入王府的时候,就是一个沉默的人,整个人和她的容貌一样没什么特点,说不上丑,但也绝对说不上印象深刻。
像一块安静的石头。
即便是到了晚上,两个人躺在被子里,也绝对没有半点儿逾矩的行为,都是完全按照嬷嬷们教的来。
所以姚锦瑟能够怀得上这孩子,完完全全是因为她自己幸运。
后来生产之后又一次见姚锦瑟的时候,倒是比之前强多了,但也就还那样,和贵妃的热辣大胆比起来,这后宫似乎所有的女人都没什么味道。
于是相比之下,姚锦瑟就更不出众了。
但今天姚锦瑟穿了一件银红色的披风。
这种颜色……其实也符和她往日的穿衣风格,虽然是红色却并不鲜艳,上面也就绣着些花鸟纹样,也并不稀奇。
但姚锦瑟拆了发髻,只在柔顺的长发上插了一根素银钗,月光洒落下来的时候,银光和素红交相辉映,颇有一种东山晴后雪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