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像极了妹妹小时候的孩子,此刻满眼怨怼地看着自己,这种感觉,让陈元庆如鲠在喉,他想解释,可是张开口之后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
因为就是他没分清楚状况,单方面的认为是苏冰伤害了他的妹妹,也是他在和千山的对阵中突然对苏冰出手,现在竟然证明了一切与苏冰无关……
陈元庆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知道自己错了,但是他依然不愿意承认。
在他的心中,苏冰的形象早已经是根深蒂固,她就是害了妹妹的女人,也是抢夺妹妹爱情的女人,她那样狠毒的女人就该死,可是当京默带着委屈和恼意看向自己的时候,他固有的认知却开始动摇。
“父皇,几个母妃的毒都是我们下的,我们没想毒死他们,我们就想让她们知道,父皇您是妈妈的,他们不能让妈妈生气,我们都把安然带来了,安然说这些毒他都能解的。”京默见所有人都不说话,就走到不远处的安然身边,将安然拽了起来。
“皇叔,几位皇婶的毒我能解的。”安然有些为难,却还是对君泽天说道。
“安然,你不要跟他们胡闹,他们俩……”君泽天是见识过双胞胎的本事的,到现在也不确定两个孩子说得真假,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能让安然也牵涉其中。
“皇叔,刚才师父只是没想到第二种毒和曼陀罗有关,如果她能想到良皇婶的毒也是可以解的,师父都教
过我的,我马上去写药方。”
安然解释完后好像逃一样的离开了君泽天的盯视,而京默和重楼依然远远地看着君泽天,神色戒备,再也没有之前的友好。
“京默,重楼,到父皇这边来。”君泽天柔声说道。
“父皇,你是不是也要人打我们?之前您怀疑母妃下毒,坏叔叔就打了妈妈,我们……”重楼最怕被打,尽管君泽天现在面容慈爱,他不无担忧地问道。
“我……”君泽天一时间不知道要怎样回答,他只能看向陈元庆。
很显然,现在之前打了苏冰的陈元庆才最有发言权。
只是陈元庆怎么会甘心认错,即使京默让他心底有愧疚,也不足以让他为自己的行为解释或者道歉。
“安然世子,您真的能给柔儿解毒吗?还请您快点下方子抓药。”陈元庆只能转移话题,只是他却要求助另外一个孩子。
现在他自然已经不敢小瞧安然,他见识过安然的金针术,自然清楚他是有能力为柔儿解毒的。
安然笑着看着陈元庆,说了一句:“我和师傅不一样,师傅是心怀大爱,不管是自己的敌人还是朋友都会出手诊治,我看心情。”
安然话语中带着几分傲然,不得不说,学医之后的安然显然在医术上找到了自己的骄傲和自信,话语间的骄傲像极了他的父王。
“那你快点过来给柔儿看看,她……”陈元庆不明白安然为什么会说这些无用的废话,他已经见惯了苏冰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所以压根不会觉得安然会拒绝自己。
“陈将军,我说了,要不要解毒,我看心情,很显然,现在我心情不好。”安然再次认真地提醒陈元庆。
陈元庆的急切都僵在了脸上,他没想到安然会拒绝,现在这个时候,自己的妹妹都已经中毒昏迷了,能解毒的安然竟然说他心情不好。
“你……”他想对着安然发火,可是安然是镇国王爷的爱子,如果自己真的冲他发火,镇国王爷那关就难过,可是如果安然不给柔儿解毒……
“本世子是镇国王爷的唯一的儿子,你凭什么命令我给这个女人解毒?”安然见陈元庆发怒,忍不住笑着提醒。
在师父的身上他已经看得分明了,陈元庆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原谅,既然他眼高于顶,自然就要承受高傲的代价。
“本世子好心提醒一下,这几位皇婶中的毒恐怕只有我和我师傅能解,只是现在我师父已经在走了……”安然说完就起身离开,步态从容,好像殿内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君泽天自然不会为难安然,而陈元庆看着安然离开,终于着急地看向君泽天,说了一句:“皇上,要不咱们把温大夫请回来吧?”
陈元庆的话语中带着淡淡哀求,让苏冰回来他是不愿意的,他太清楚苏冰回来之后君泽天的心就会跟着跑了,可是现在,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中毒昏迷,而安然世子,他们的仇怨已经结下,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苏冰,却好像忘记了,之前他曾重伤过苏冰。
后宫的侍卫将后宫翻了个遍都没能找到双胞胎,君泽天颓丧地站在柔仪宫门口,许久都没说一句话。
“皇上,今天是末将妹妹的封妃之日,您还是留在这里陪他吧。”陈元庆不知什么时候从殿中走了出来,看到失魂落魄君泽天说道。
君泽天看着陈元庆,深潭一样的眼睛里全是锐利锋芒,他淡笑着问道:“陈将军应该知道朕的孩子要离宫,你觉得这个时候,朕还有心情陪自己的妃嫔吗?”
陈元庆没有说话,虽然他想告诉君泽天,既然娶了他的妹妹,就应该善待,不能让她受丁点的委屈,但是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因为想要开口的时候,他眼前竟然出现了京默带着几分委屈的小脸。
“皇上以后还会有孩子的。”陈元庆最终安慰一般地说道,君泽天冷冷笑着看了陈元庆一眼,就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君泽天很清楚,苏冰在,自己要和她保持距离,苏冰不在,他们更没有了亲近的可能,那他此生,他可能只有京默和重楼两个孩子。
从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存在后,他一直努力补偿这些年他们缺失的父爱,可是终究,他还是让两个孩子失望了。
偏偏他心里的苦楚没办法告诉两个孩子,他更没办法让两个孩子知道,他心里的女人,自始至终只有他们的妈妈一个。
“不早了,陈将军该离宫了。”昔日的战神将军和忠诚下属,现在成了相对无言的君臣,两人在寒风中站了很久,君泽天终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柔儿最爱干净,所以皇上记得帮她沐浴。”陈元庆仿佛笃定了君泽天会留在柔仪宫,说话的时候更像是吩咐,君泽天没有说话。
陈元庆前脚刚走,君泽天就对身后的路总管说:“去采薇宫。”
“皇上,这……”
“朕只是想看看她有没有离开。”
君泽天的话语中透着深深地绝望,虽然早就知道苏冰要借着和自己离心的理由离开,但是还是不愿意想,等他走到采薇宫中,那里已经是一片冷清。
他还在奢望,能再见苏冰一面,即使是相对无言,即使是她再次说点冷情的话语,他都是愿意的。
只是君泽天最后的一点奢望在他踏入采薇宫的时候就已经化成了齑粉,洒落到他的心上。
人去楼空,采薇宫又恢复了几个月前的样子,冰冷荒凉,再也没有暖意将自己的心暖透。
君泽天缓缓走过采薇宫的每一个房间,一步一步,仿佛在走苏冰走过的路,他看着房间里所有熟悉的摆设,仿佛看到了苏冰靠近他们的样子。
当初,如果知道要再次面的这样的荒凉,他就不该答应苏冰将计就计,当时他是被苏冰迷了心智,他才觉得要将苏冰想要的一切都拱手送上,可是现在,她果真如愿了,可是他却后悔了。
君泽天真的怕了苏冰离开的感觉,虽然这次与之前不同,但是他却依然伤感,依然担心他不会再回来。
君泽天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担忧,他面色凝重地坐在苏冰常坐的那个椅子上出神,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皇上,按照规矩,您今天是要宿在柔仪宫的,您……”路总管看着皇上很是不忍心地提醒道。
君泽天看了一眼路总管,正想说话,路总管又说了一声:“您住在柔仪宫这可是温大夫的意思,您如果不按照她的计划,坏了她的事,怕她会恼了皇上。”
路总管说话的时候努力让自己脸上带着忧色,即使他很清楚,这些年苏冰从来都没怪过皇上,不管皇上做了什么,她始终都是皇上身边的守护者。
“朕马上就过去。”果真还是苏冰的名号管用,路总管只是提了一句,刚才还黯然伤神的君泽天就已经站起身来向着店外走去。
“小路子,宣旨,将采薇宫封宫。”
“皇上?”路总管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在宫中还情深意重的皇上,在出来之后竟然要封宫,他跟随皇上多年,最是明白采薇宫对皇上意味着什么,温大夫不在的五年,就是采薇宫这熟悉的一切支撑着他一步步熬到了今天,现在,他是要连这微薄的念想都要掐断呀。
“她不是要我和她崭情断意吗?我得让她如愿。”君泽天似乎心情很好地对路总管解释,说话的时候眸子里闪过的温柔和暖意能将人灼伤。
既然这是苏冰想要的,他能给的也只有配合了,他相信不管自己做什么,苏冰都会相信自己,就如同今天在封妃的喜宴上,不管自己面上怎样的痛心疾首,他心底一直知道,苏冰不会给这几个宫妃下毒。
这样拙劣的手段,苏冰是不屑的,在这一点上,他对苏冰很有信心。
“去查一下到底是谁下的毒。”君泽天再次开口,路总管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对于下毒的事情,双胞胎不是已经承认了,现在要查……
“那两个孩子应该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妈妈,朕的孩子心思纯良,怎么会做下毒这样不入流的事情。”君泽天的话语中透着骄傲与自信,在孩子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清楚了,只是当时情况纷杂,他只能任由事情发展下去罢了。
“查到之后将证据留好,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到。”君泽天说得很是笃定,他几乎可以断定这是可儿的手笔,如果有朝一日他要将可儿废了或者杀了,没有足够的证据,怕南诏会因此发难。
“小皇子和公主身边总是需要人保护的,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找到温大夫,他们……”其实路总管最担心的是两个小祖宗,他们出了柔仪宫就不见了踪影,他们肯定是去找苏冰了,可是他们还是孩子,他们的安全……
“飞龙门的人会保护好他们的,别说是他们,如果不是我还有要承担的帝王的职责,我都想跟着苏冰去克州了。”
之前君泽天是关心则乱,现在他冷静下来了,哪里还会不明白,双胞胎之所以和自己说再见,是要追他们的妈妈,虽然他们都不想让让双胞胎沾染成人的世界,但是他们却总是积极地闯进来,让他们措手不及。
君泽天吩咐完就去了柔仪宫,下半夜他一直守着柔妃,他新册封的妃子,也是他曾经的王妃,没有人知道一脸柔情地看着柔妃的帝王,这个漫漫长夜中思念的却是一个刚刚离别的身影。
刚刚离别,思念已泛滥成灾。
苏冰离开皇宫后,带着千山等人连夜赶往克州,第二天天明就已到了克州境内。
赶了一夜的路,众人都很疲惫,苏冰本想到漕帮在克州的分舵再休息,奈何毛主任养尊处优惯了,在一家餐馆门口各种不配合。
“毛主任你是不是看上哪头母驴了,我给你买回去。”苏冰说话的时候还做出一副四下张望的样子,气得毛主任抬起蹄子就要蹄她。
当然没找到母驴,但是看着几人疲累的样子,苏冰终究还是心软了,说了一声,先吃饭,然后再赶路。
几人如蒙大赦,对毛主任感激不已,尤其是千山,她跑到毛主任身边,笑言道:“你这么贴心,真不知是哪头母驴的幸运。”
毛主任瞪着千山,又抬蹄要蹄千山,千山赶紧躲进餐馆,只是不时看向毛主任,脸上全是得意。
毛主任懒得和丫头片子一般见识,所以在瞪视了苏冰和千山片刻后,就开始低头寻找吃的,他哪里会喜欢母驴,他只是许久不活动,活动了一晚累了而已。
而苏冰和千山落座之后,刚吃了几口饭,就发现了很多异常,苏冰和千山对视一眼之后,千山就开口问店小二:“小二,咱们克州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看好多人都带着行礼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