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太郎顾不得身边子弹横飞,身边的人纷纷倒下,用手伸到郑芝龙腋下,跪着半拖半拉的往旁边的草丛旁的大石头后爬了过去。好不容易在躲到了石头后,眼见着郑芝龙不但胸口中弹,腿上也中了弹。鲜血汩汩而出,口角也流出血沫来,眼见是活不成了,不由得悲从心来,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郑芝龙虽然身受重伤,然而心思清楚,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挣扎着说道:“人生如露珠,终有消散之日……你也不必太过伤悲,……我少时起于风波之中,不过而立就挣下这番事业,也算不虚此行……”他说着喉中鲜血上涌,咳咳数声说不出话来。统太郎赶紧帮他擦掉,他歇了歇,勉强继续道,“只放心不下福松……”
统太郎忍住眼泪,说道:“小人一定誓死追随少主,护他万全!”
郑芝龙勉强点头:“我信得过你。万一事不可为……你设法带着他回平户去,去找……”他压低了声音说了几个词。
“小人明白!”
“真不甘心啊……”郑芝龙收回目光,话没说完,便阖然长逝了。
统太郎热泪盈眶,然而此时不容他悲伤,随行几个亲兵和雇佣兵死得死伤得伤,髡贼伏兵很快就要冲杀下来,仓促之间既不能安葬尸体也没法隐藏。“大将的首级绝不能让敌人夺去”,这是武士的一贯宗旨,当下拔出胁差,将郑芝龙的首级砍下,用衣服包好背在身上,自己钻入草丛中逃去。
钱水协带着人冲到6号哨位的时候枪声已经完全停歇下来,在这里设伏的小组组长向他简要的报告了伏击情况,听说狙击手打中了一个“很像照片上的年轻人”的时候,钱水协心中一跳――难道郑芝龙真得在这里?他带着人连滚带爬的下到山坡下的小路边,一块大石头边倒着十来具尸体,看他们携带的武器装备显然是比较精锐的人马,特别其中几个明显是日本人,而日本佣兵只有郑芝龙的卫队里才有,这伙人是郑芝龙的卫队无疑。队员们检查了下,有几个虽然还喘着气,但是显然已经活不了,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哪个是和郑芝龙很像的人?”钱水协问。
问题是地上的尸体没有一个和郑芝龙的照片对得起来。狙击手看了半天,没认出哪个人是他看到过得。队员们一路搜索,转到大石头后面,发现一具无头尸体。从胸口和腿上的伤口看是的确是莫辛?纳干步枪打得。
钱水协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虽然没了首级,穿得也是郑军士兵常穿的土布裤褂,但是被砍去首级就很说明问题了――平白无故的绝没有砍掉自己阵亡人员首级的做法,除非此人是重要人物,对方来不及掩埋尸体又不愿大将首级被敌人取下才采取这样的极端做法。
由此看来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郑芝龙!钱水协仔细观察了四周,发现了地面有拖动的痕迹。显然,这个人是中弹之后被拖到大石头背后的。这么多人都没有被人救助,唯独这个人被救助,显然他的身份地位比其他人都高……
如果不是,此人也很可能是郑芝龙集团中的重要人物,可能就是十八芝中的一员。
“搜一下这些尸体。”
几乎每个人都带了些金银细软,但是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被砍去首级的人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不由令人起疑。不过在搜查中发现了此人很可能是郑芝龙或者其他重要人物的第二个证据,这个人穿着贴身裤褂都是上好的府绸制作――和外穿的粗布裤褂很不相称。
钱水协掏出随身的卡西欧卡片机,对整个场景进行了拍摄,随后命令将这具无头尸体单独掩埋在大石头旁,做好标记。既然首级已经被人砍去,已失去了验证身份的可能性,没必要再运走了。
虽然他随后向立春号报告了“疑似击毙郑芝龙”,但是继续在五老峰方向的执行封锁,以免还有其他的漏网之鱼存在。
马托斯带着的队伍被石志奇一路追赶,最后完全溃散,马托斯和一部分人好不容易逃到码头,抢到了两条船得以逃走,其他人或死或俘,侥幸逃走的人也失去了建制,散落在山林里。
后续船团先后赶到,重炮兵部队、陆军和后勤纵队相继登岸,虽然岛上已经没有值得一打的目标,但是整个厦门岛上还散落着许多郑军的散兵游勇,有多处的郑家堡寨没有占领,后续部队的到来正好来执行随后的治安战任务。鼓浪屿是当天晚些时候陷落的,第一远征队一直等到后续部队登陆才开始渡海,未经抵抗就占领了鼓浪屿。这个小小岛屿上的守军已经落荒而逃。
许可作为情报局人员在战斗结束之后第一个登上了鼓浪屿。这座钢琴之岛此时只是一座荒芜的小岛,除了几个渔村之外没有半点的文艺气质。
这座厦门岛西南海面上的小岛几乎全部是岩石形成的,方圆只有四平方公里。许可爬上了这里的最高点日光岩。
岩石的表面染成一片淡淡的金黄色,叫人感到奇怪的是阳光照在它上面并不反射,好像全部被它吸收了似的。
“怪不得人们称它为日光岩啊!”许可抬头仰望着山冈上的这块奇岩说。离这块略带棱角的巨岩不远的地方,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圆形的岩石。
从这里俯瞰全岛,可以看出郑家在这个小岛上也有相当的经营,不但修筑了堡寨,还设立了规模很大的兵器工场和造船厂。造船厂没什么可说的,还是按照中国传统的造船方法建造大型的福船和广船。船厂的沙滩上的有几艘还没有完工的大福船,看上去足有一千多吨的排水量――看上去郑芝龙也知道小吨位船只在眼下的海上没有用武之地了。
“造船厂里没什么油水,那几条船都没完工。不过军器工场那边油水很足。”陪同他参观的一个企划院特别搜索队的归化民兴奋的说道,“里面全是生铁和铜、铅――特别是铜,估计有上万斤!还有许多铁炮铜炮……”
他以为这位首长也是企划院来得,因为这位许首长上岸之后就一直在堆放战利品的堆场和仓库里巡视。
许可微微笑了笑,他和企划院关心的内容不一样:不是能够缴获多少财货,而是从战利品中看到有无威胁到元老院统治的蛛丝马迹。
刚才在中左所,他已经看到了两门临高制造的24磅加农炮。这两门炮的炮架虽然已经损坏,但是它们实在太特别了,以至于海兵们占领所城之后一眼就认出这是海军的标准舰炮之一。
许可随后查看了火炮上的徽记和编号,确认这二门炮就是失踪的港海巡64号巡逻艇上的火炮。他随后命令士兵们搜集这两门火炮的炮弹和其他配件。很快就找到了损坏的炮架,火炮上的一些附属物品,一些还没有发射出去的炮弹和几个榴弹定时引信。
这两门火炮落在郑芝龙手中,显然港海巡64号也落入了他们之手。这倒没有出乎许可的预料――毕竟有动机有胆量干出这件事的也没几家。但是,许可更关注的是――郑氏集团弄这艘船到底有什么目的?莫非仅仅是要搞到这两门火炮?火炮既然有了,那么打字机又在哪里呢?许可思索着说道:“先去船厂看看。”
单看船厂本身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无论设备还是原材料还是中国传统的造船术,不过许可在查看那几艘未完工的大福船的时候发现了不一样的端倪。
首先这两艘福船的长宽比接近4,而传统的福船长宽比一般不超过3。这样的船稳定性很好,代价就是航速很慢。船肋安装采取的欧洲式的设计,而且在一艘接近完工的福船上还看到已经铺设了一半的上甲板。
这些变化,对普通人来说当然是看不出来的,但是许可是海军情报人员,对造船方面的技术十分敏感――他曾经恶补过16、17世纪的各种航海和海军知识。
这些改进都说明郑氏集团已经开始尝试着引入一些欧洲船只的制造技术了。增加船肋的密度和强度,铺设上层甲板似乎都有为安装更多的火炮做准备的打算――中国传统的福船、广船等船型限于结构问题都无法大量安装火炮。
不过,这些技术都是当时已经成熟的东西,并没有从港海巡64号艇上借鉴的痕迹。而这艘失踪的巡逻艇目前依然不知下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