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三十分,下课铃敲响。
“大家记得回去好好总结,试卷发下来后的学习,非常重要哦。”
“是——”
收拾好课本,把铅笔橡皮放进文具盒。
“渡边,今天我和国井要值日,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们。”
“好。”
渡边彻合上书包,把椅子放进课桌下面,走出教室。
三班前门冲出来一个男生,后面跟了位怒气冲冲、拿着黑板擦的女生。
这对男女,好像每天放学都在追逐战?
你们两个直接去结婚吧,不要再把粉笔粉弄得走廊到处都是了。
渡边彻右手在鼻子前挥了挥,粉尘就像水一样被推开,又很快填补回来。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渡边彻看到清野凛从一班教室出来,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哼,开门的工具人。
“咳!咳!”渡边彻赶紧离开粉笔灰笼罩的范围。
上了教学楼的五楼,走在去社团大楼的架空走廊上,听到三楼音乐教室练习乐器的声音。
圆号......这个音色是相泽那家伙吧,真是进步了不少啊。
怀念着和相泽争夺‘丽奈第一名粉丝’称号的往事,渡边彻走进阔别七天的人类观察部。
西斜的夕阳,少女坐在窗边看书。
渡边彻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边拿出,边看了眼空荡荡的沙发。
九条美姬今天一整天都没出现。
“烧了热水,如果要喝茶的话,自己泡。”清野凛看着手里的书说。
“你不帮我泡了?这可是唯一的员工福利,也是我每天坚持来社团的动力,做人可不能太资本家,清野同学。”
“我本来就是资本家的后代,反倒是你,渡边同学,出生农家反而没有朴素、内向、老实的品质。”清野凛的视线在精装书上一行一行扫过去。
“你对农民有什么偏见?”
“你真是......”清野凛叹了口气。
她放下书,起身给渡边彻泡了一杯最苦的绿茶,嘴里说:“我有偏见的是你。”
“谢谢。另外,偏见的意思,是指携带主观意识情感看问题,所以,清野同学,”渡边彻端起茶,轻轻吹了一下,“你对我有什么样的主观情感?是爱吗?”
清野凛坐回自己的位置。
“我认为你是一个自我意识极度过剩的人,这就是我对你的偏见。”
“意思是说我自信?”渡边彻端着茶的手指了指她,笑着说,“不直率,不过看在你这么漂亮……”
“你可以保持安静吗,没看到我在看书?如果这点基本礼仪都不会的话,我建议你……”
“嗯?嗯!”渡边彻皱着眉,艰难地咽下茶水,“怎么这么苦?!”
清野凛看他微微扭曲的脸,书后面的冷淡脸,笑起来。
两人对话开始的随意,结束的突兀,到此为止,各自认真看书。
太阳逐渐昏暗,渡边彻正研究怎么翻译好时,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清野凛停止翻页的动作,夹好书签。
“请进。”
“打扰了。”一木葵走进来。
渡边彻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对着复杂的法语句子伤脑筋。
一木葵坐到清野凛面前,把一叠纸放在两人中间。
“清野同学,这是答应给你的报告。”
“谢谢。”清野凛给她倒了一杯红茶。
“不,是我谢你才对,帮了我那么多。”
清野凛点了下头,没有伸手去拿报告,抱着手臂问:
“一木同学,如果现在的你回到修学旅行之前,会选择怎么做?”
一木葵沉默良久,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应该还是会告白吧。”她带着自己都没办法的苦笑,“我喜欢明日学姐那么久,不做点什么的话,人生是没办法继续下去的。”
“我明白了。”清野凛点头。
接着,她的表情突然放缓,尽管依然算不上温柔,但足以让人感到安心。
“你已经努力了,一木同学。”她轻声说。
“......说这个干什么啊,哈哈哈!”一木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声音却开心不起来,透着寂寞的色彩。
一木葵走后,清野凛拿起报告,开始一页一页翻阅。
看了没一会儿,她就把报告放下,闭着眼,疲惫似的揉着眉心。
“怎么了?”终于搞定翻译的渡边彻,开口问。
“挣扎、动摇、期盼、痛苦、彷徨,大段的心理描写,还有幻想成功和失败后的场景,是一份详尽的报告,但对我来说,这种类似情书的独白,实在应付不来。”
“自作自受。”渡边彻毫不留情地嘲讽,“谁让你接下这个任务。”
清野凛睁开眼,把手里已经看完的几张单独拿出来。
“你也给我看。”少女用恶狠狠的语气说。
“凭什么?!”
“你想了解部长的权力?”
要不是她长得清丽脱俗,腰细得妙不可言,腿美得绝无仅有,再加上是他最重要的朋友,而且的的确确是人类观察部部长,渡边彻绝对会……捏着她骄傲的小脸蛋,把面前苦得不想喝第二口的茶灌下去。
......
……
渡边彻身体仰靠在椅背上,四肢无力似的眺望窗外。
每天当做背景的新宿区高楼大厦,突然有了之前没有过的魅力——比起手中的。
“把传单撕了吧?”他说。
清野凛叹了口气,略显不甘地点头同意。
放学后,渡边彻把那张的褪色传单,扔进垃圾桶。
至于,被放在人类观察部的书架上。
除了清野凛和渡边彻出于人类观察的必要,应该不会有人去看了。
过了这天,再也没有人造访人类观察部。
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春天,那个无人打扰的季节。
等到了周五,冷风吹过操场,中庭榉树的叶子铺满花坛,明日麻衣突然约渡边彻周六喝咖啡。
第二天,十一月十四日,周六。
这周下了几天雨,到今天又开始放晴,气温也跟着稍稍回升。
白色短袖,类似夹克的休闲外套——红色的,袖口处是黑色,干爽帅气风;
手腕上戴黑色潜水表,下身是藏青色收脚卡其裤。
搭配上渡边彻那张俊美干净的白脸,又像偶像艺人,又像贵族公子哥。
这些当然全都是九条美姬的喜好,渡边彻本人没有发言权,也没有发言的欲望。
约会地点在表参道,根津美术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咖啡厅墙上爬满藤蔓,像森林里的小屋。
渡边彻坐在门外的白桌上,头顶的大型太阳伞,挡住飘落的枫叶。
“请问需要什么?”一位大学生兼职的女服务员走过来。
“一杯......”渡边彻研究菜单。
女服务员的视线,情不自禁落在他沉思的侧脸。
“一杯吉力马札罗。”渡边彻把菜单还给服务员,“谢谢。”
“啊,好的。”女服务员回过神,快速写了什么,又语气温柔地说了一句很快就好,转身进了店。
在明日麻衣到来之前,渡边彻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悠闲地喝吉力马札罗。
隔壁桌,坐了三名女子高中生,其中两位互相看对方的美甲,另外一人在给咖啡加糖;
对面大波斯菊盛开的花坛边,一对情侣在说悄悄话,脚边放着优衣库的购物袋;
根津美术馆门口,竖了的展览通知;
晴朗的天空,吹着平稳的微风。
渡边彻右手撑在桌上,食指轻轻抚摸下嘴唇,微微侧着脸,目光随意地打量这些来往的路人。
一举一动,全是美少年的风采。
任何女生,只要坐在他对面,就会心荡神迷。
原本空荡荡的咖啡馆门口,逐渐坐了一半的人。
那三位女高中生,目光时不时看向他,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互相打趣。
就在这时,穿白裙子的少女,走在阳光灿烂的街道,朝这边走来。
修长双腿在地板上踱步所叩出的声音,隐约没过膝盖的短裙,即便隔着衣物也能看出来的纤瘦的身形。
“等很久了吧?”
“我不讨厌等人。”
服务员过来,明日麻衣没有接过菜单,看着渡边彻说:“请给我一杯和他一样的。”
“好的,请稍等。”
渡边彻打量着明日麻衣。
不同于穿校服,换上私服,快满十八岁的她,隐约流露出成熟的风韵,看上去自然而娴雅。
眼睛依然晶莹澄澈,令人怦然心动。
“我今天穿的淡粉色,有漂亮的花边。”
“......麻衣桑,你不用什么都向我报告。”
明日麻衣微微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不喜欢?”
“淡粉色花边,应该很漂亮。”渡边彻喝了一口咖啡。
明日麻衣视线划过他贴杯子上的嘴唇,又在滚动的喉结上滑过。
等渡边彻放下咖啡,她自然而然地伸手拿过,小口噘饮起来。
幸好从京都回来以后,九条美姬已经不再派人跟着他。
“麻衣学姐,今天约我出来有事吗?”
明日麻衣放下咖啡杯,手指抚摸杯壁。
“马上要毕业了,想多和彻相处一会儿。”
渡边彻看着她,有些无可奈何。
“学姐,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多和你相处,但为了你好,而且美姬才是我女朋友,我们少碰面才是正确的选择。”
“我明白。”明日麻衣面无表情,无所谓地应道。
服务员端来咖啡,困惑地看了眼明日麻衣面前的那杯,最后犹豫着把新咖啡放在渡边彻面前。
“谢谢。”渡边彻向她道谢,直接喝了一口。
中度烘培,散发出甜味与清淡的酸味,带着独特的可可亚果香,有强烈的甘醇度——写在菜单里的这些,渡边彻全尝不出来。
等服务员走后,明日麻衣说:“但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当然,我答应你了。”渡边彻放下咖啡,笑着说,“学姐你也不会允许我离开你吧。”
“彻自愿的话,我会很开心。”
“好吓人啊。”
“嗯。”明日麻衣点头,没有否认,“彻,你现在住哪里?”
“住哪里?怎么了?”
“我大学会搬出来一个人住,想靠彻近一些。”
“......”渡边彻坐直身体,斟词酌句,“麻衣学姐,我们两个说好的吧,要以不被美姬发现为前提交往。”
“嗯。”
“那你?”
“我恰好住你楼上啊。”
明日麻衣理所当然的语气,渡边彻差点信了,以为两人真的是恰好住得近。
她的决心,渡边彻早已经深深体会过,九条美姬杀人的危险,也不能阻止。
既然劝说没用,只能一起想办法了。
“这样吧,学姐,你去信浓町找房子,我现在租的房子,年底会退掉,到时候我去你那。”
“去我那?住一起吗?”
“当然不可能,你在想什么啊?”
明日麻衣恶作剧成功似的漾开笑脸,非常可爱。
她这样的表情,也许只有渡边彻一个人见过也不一定。
“那我等着彻哦。”
“好。”渡边彻也笑着点头。
明日麻衣放下已经喝完的咖啡,自然地拿过渡边彻的那杯,安静地喝起来。
重新恢复懒洋洋坐姿的渡边彻,端详她清秀的脸蛋,还有乌黑头发下,白皙小巧的耳朵。
“对了,学姐,”他想起一件事,“冬季露营,三年级会参加吗?”
“不会哦,因为大部分人要准备升学考试。好想和彻一起跳舞。”
“学姐你也是准东大生了,怎么会信那种传言?”渡边彻说。
真要和其他女生跳舞,在全是人的篝火晚会上,渡边彻怀疑自己会不会被九条美姬做成标本。
也不知道有钱人用的福尔马林,味道会不会好闻一些,说不定能喝也不一定。
不过作为标本,需要喝东西吗?
“女生的话,不管学历有多高,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