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往情深
她没去成,活动的效果却大大超出了曹丛河的预期。
他涉嫌强迫模特卖淫的案子重新进入了侦查阶段,他在活动现场被带走,参加活动的模特也被带走接受调查,方锐在活动名单上,警察找到了她。
白天找到了闵洋,他想为方锐找一个律师。
“你说当事人叫什么?”
“方锐,你知道的……”白天愁眉苦脸,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让他难以向方锐靠近。他们派他出差,去外地谈生意,想尽办法逼他离开这座城,他是看到新闻,奋不顾身连夜赶回来的。
“我知道。”闵洋点点头,道:“你相信她吗?”
“我当然相信她。”
“你们……”
“我爱她闵律师,请你帮帮我。”
闵洋的喉结滚动,努力尝试说话,却一个字道不出,似有千针扎在那。良久,他道:“实不相瞒,我对这类的案件不在行,我还有一个做律师的表哥,叫欧阳疏竹,也许你听过他的名字,我想他比我更有办法。”
“谢谢你了闵律师。”
这是同意了,闵洋当着白天的面,给欧阳疏竹打电话:“之前的当事人找到我,他的女朋友方锐出了点事,我推荐了你。”
三言两语交代了缘由,欧阳疏竹淡淡地道:“知道了,放心。”
之后,他和白天约定了相见的地点。
闵洋淡定自若地送走了白天,出奇而又不出奇的冷静,有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当初他用自以为是的方式,让方锐背上了巨额债务,现今他再次用这种自以为是,让她卷进本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案件。
他闵洋竭尽全力为方锐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她想要和需要的吗。
如果让所深爱的人一次次地陷入痛苦,这真的是爱吗。
闵洋在不断的自检中,审视着自己的自私和狂妄,那所谓的救济和规划的未来,不过是他对爱情异想天开的海市蜃楼罢了。
其实无论对方锐,还是婉如,他始终追寻的是一种感觉,属于年少的,纯粹的,带着冲动和幻想的感觉。他在那一年的感情里摔了一跤,从此再也爬不出来,在现实的世界里构筑了一个虚幻的空间,用以保存那颗永恒的少年之心。
而她们,方锐和婉如,她们可是在俗世里经受着风霜洗礼。
闵洋问自己,如果一个合格的俗世爱人有标准,那么他知道这些标准吗,他达标了吗。
或许十句“我爱你”、“我想你”,不及一个仓促、粗糙的拥抱。
他用尽青春书写的异地情书,也不及磕磕碰碰的日常欢喜。
那年为什么没问她一句:“你想报哪个城市的大学?”
为什么没有。
他忘记了,他记住的唯有他的少年之心,在一个也许要去圆滑却在抗拒圆滑的年纪。
方锐离开派出所时,欧阳疏竹远远地望着,有新的证据指向曹丛河的罪行,但跟方锐没关系。欧阳疏竹清楚闵洋是要帮方锐最后一次,用开诚布公的,坦坦荡荡的方式。
原来闵洋和方锐也曾这般遮遮掩掩,犹抱琵琶半遮面。
欧阳疏竹想着,望着这个他曾经藐视,轻看的姑娘,在寒风中颤抖成一片轻薄的,仿佛是被遗弃的羽毛,不禁悲从中来。
白天紧紧地陪伴在方锐左右,即便被家人监视和阻拦,他仍然要做崇高的英雄。
他爱她,他就是爱她。
“白先生,谢谢你帮我。”
白天不好意思起来,酝酿满腹的情话,不敢看她的眼睛,方锐的眼睛里有他憧憬的远方和自由。
没等白天开口,方锐道:“请律师花了多少钱的,我给你。”
白天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要给的,应该的。”
他推脱着不要,方锐依照自己对律师费的理解,把全部积蓄都给了他。
“不,方小姐,我想要追求你。”
“谢谢你看得起我。”
白天惊喜地抬起头;“你答应了?”
“我不要别人来爱我,我现在只要自己爱自己。”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们首先要把自己做好,对吗,白先生?”
白天无言以对。
“再次谢谢你。”方锐微微鞠躬,转身离去。
白天执拗地挡住她的去路:“方小姐,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你可以试着了解我一下。”
方锐的目光所及处,是他纤细的,印证着良好家境的双手和袖口露出来的雪白衬衫,了解?她是不用去了解的。
她爱过的这样的手,和穿着这样干净的男人,她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白先生,你听过一句话吗,以前得不到的,现在不想要了。”
“你以前没有得到什么,我统统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开口,房子,车子,一切都可以。”
“白先生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在膳意吃菌菇汤,你觉得不好吃,我从厨房出来想向你赔礼道歉时,你已经走了,那碗汤是我做的,你看,这才是你对我的真实印象。”
“不,假如我知道那是你做的,我一定会觉得特别好吃的。”
方锐微微一笑,一句话没有再说。
半个月后。
闵洋去往机场,准备出国去会见海外当事人。那天在福建的酒店里,他主动向陈沁要案子,为了多赚点钱。为了方锐而做律师,现在还要继续做下去吗,闵洋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堵在路上,焦急地看了看手表,人生哪有那么多的意义,哪需要那么多的意义。
过一天,干一天的事。
给闵洋介绍了一起案件,顺便搭机场顺风车的苏诺,见他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在便利店买的三明治,那皮包的皮都裂开了。
“她都名花有主了,你还这么节约。”
闵洋咬了一口三明治:“习惯了。”
“还要习惯多久啊?”
闵洋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吃着,电台里传出婉如的声音。
洛思羽陶醉并专注于台里给的机会,一个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得到了多大的舞台,就能发多大的光。小腹已平平,体重在下降,她不知道自己能将这样的生活过多久,也许有一天将不再满足于当一个地方台的台柱子,会再急功近利巴结什么李老板,周老板。
她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她珍惜眼前,爱惜羽翼,销毁了录音笔,防止被他人发现引火烧身。
至于婉如握着的关于她的把柄,洛思羽认为沈婉如跟她的想法是一样的,也是不愿节外生枝的。说起来,以她们现在没有利益冲突的处境,倒能成为一对好朋友。
沈婉如在省电台完全拼了命,洛思羽数过了,她已经连续工作了二十二天。
她遵循着一贯的风格,播放老歌,诉说老情话,但是,就算洛思羽不承认,她也能感受到沈婉如的主持水平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真实,却不失人文关怀,感性,却不失高度。
她跟观众讲一个将易拉罐的拉环当作戒指的男孩。
她也跟观众讲一个成功戒毒的女孩的故事。
方锐一个人在餐厅的厨房里练习着切土豆丝。
这座小小的城,春节临近,大街上热闹的很。
砧板前摆着一个收音机,婉如放了一首歌,是许巍的《曾经的你》。
新师父非常严格,她到餐厅来了多少天,就切了多少天的土豆丝。
其实她并不明白,细如一根毫发的土豆丝,跟细如两根毫发的土豆丝在味道上能有多大的区别。
而她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为什么学不好物理,为什么不能做模特,为什么那个男人要让她吸毒,为什么婉如要她离开闵洋,却不跟闵洋在一起。
也许有一天她会明白的,也许她永远不会明白。
永远有多远,她也不明白。
她只明白要做的,是把土豆丝按照师父的要求切好,做好应该要做好的。
阳光照进来,欢乐的音乐,隐隐的花香,没人来打扰。
真好。
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