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溪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六岁那年在孤儿院,漫天火光,熊熊大火好像要燃烧尽她的整个世界,灼热而窒息。
她好像看到了那个恶魔的脸,那个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那张脸,黑暗中,不断跳动的火苗映射在他邪魅的脸上,忽明忽暗的脸庞上,猩红的唇瓣扯出张狂的笑意,像来自地狱摄人心魄的魔鬼,沙哑磁性的嗓音迷惑人的心智。“看到了么?你的懦弱,你的退缩,你可怜的恐惧,才让他们落得这种地步。你的院长妈妈,你的朋友,你的同伴,他们关心你,爱护你,给了你一个家,最后却被活活烧死。害死他们的不是我,是你,是你……”
她被一个手下抓着,恶魔的手指在她脸上不断的摩挲着,冰冷的手指像蛇一般,让她冷得一哆嗦。
她奋力挣扎着,对着他尖锐的吼叫着:“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突然,他恶狠狠的捏着她的下巴,森寒的眼睛直视着她,嘴角挑起一抹危险的弧度:“为什么,呵,那得问抛弃你和你妈妈的爸爸。“
她终于挣脱那人的桎梏,哭着叫着冲向了大火中。
火苗在她身上舞动着,越燃越旺,似是要将她摁倒,拖住她的脚步,让她屈服,被大火吞噬,折磨。
弥漫的浓烟,通过鼻翼进入肺部,窒息的感觉将她席卷,喉部刺激而干燥的颗粒物让她不住的呛咳,大火烧灼着她的肌肤,疼痛的感觉传到四肢百骸。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因为她而伤害了其他人,她不能倒下,她要救他们出来……
她急切的寻找着,茫然的搜寻着。
终于,在角落里,她看到了院长妈妈抱着其他孩子躲在那里,粗壮悬梁木挡在前面,燃烧的悬梁木成为了一堵火墙,将他们锁至逼仄的角落。
小小的她,没有过多的接触外面的世界,却能轻易的从别人的动作中探究到他们表达的情感。她看到那些同伴睁着晦涩无神的眼睛,呜咽的抽泣,无声的泪不断地流着,她感受到了他们对死亡的恐惧,对未来的绝望。
她不知从那儿的来的勇气,焦急地伸手去搬那根粗壮的木头,身上早已察觉不到疼痛,满脑子都是那一双双绝望眼睛,仿佛在盯着她,质问她,责骂她,令她慌乱不已,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麻木的去搬那块木头。
她愤恨自己的弱小,愤恨自己的无能,为什么她不能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
她一边搬着,一边哭着喊着,可是没有人回应她。
忽然,老天像是感觉到了她的无助,阴沉的天空传来一阵惊雷,很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灭了熊熊大火,她跑过去查看他们的请况,院长为了保护孩子们,身上早已遍体鳞伤,被烧灼的皮肤流出了黑红色的血迹。孩子们都被不同程度的烧伤。破烂不堪的院子里,燃烧后的灰烬在雨水冲刷下形成了一条条乌黑的水流,不断的流着,地上泥泞不堪,黑褐色的烟雾廖廖升起,笼罩着破落的废墟,远远看去,像是一座无人的鬼城。她定定的看着周遭的一切,而眼前的一幕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抱着院长妈妈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
她听到了那男人的手下对那男人说:“三爷,这小丫头片子,连老天都在帮她。“那男人没说话。
呵,老天在帮她?老天只不过是看不过去了,在可怜她。
沉痛的记忆席卷过来,梦中的她终于忍受不住那绝望的痛苦,无声的哽咽起来,透明的泪水像止不住的决堤一般往下流。
像是再也不想承受那样的痛苦,她努力的逼着自己醒来。
忽然,一双黑亮纯澈的眼眸骤然睁开,眼底蓄着晶莹的泪水,苍白如纸的面容上此时早已泪流满面。眼睛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良久,眼珠才动了动,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思索了一会儿,视线转移到一旁,看到了一个穿着佣人服饰的女孩儿,警惕呆愣得看着她。手中还拿着点滴瓶,正要更换。看着那女孩单纯无害的脸,心里升起的警惕慢慢放下。有气无力的开口说道:“这里是哪儿?”
“哦哦,这里是音门。””是顾少的地盘。“小静又补充道。
女佣选拔进来,都是严格保守秘密的,不可将音门的任何事情泄露出去。不过,把音门告诉这位白小姐应该没事吧,少爷都带她回来了,应该是没想瞒着她。
想着又瞥了她一眼,刚才确实是吓到她了,原本安静的女孩儿,突然间哭了起来,脸上的痛苦让她觉得都感到心痛。突然那双眼睛睁开,那眼中肃杀的死寂让她后背莫名一凉。
顾少是顾凉翎吧。
只是……
音门,顾凉翎和音门是什么关系?
那女佣说,这里是顾少的地盘。
莫不是——
顾凉翎就是音门大当家!??
思及此,白冰溪眼中闪过一抹深意,转瞬即逝。
若真要是这样,顾凉翎救了自己,还带她回了一直隐秘的音门,他到底要做什么?
白冰溪脑中突然回想到那天在审讯室的时候,顾凉翎的异常表现。
第六感告诉她,很可能是因为这个。
可是……
有太多的猜测和疑惑,积郁在白冰溪的心头。
白冰溪很反感这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脱离自己控制,呼之欲出。
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她记得,在审讯室的时候,她好像感觉自己睡着了,可意识确是无比的清醒,感觉身上又是冷又是热的,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发烧了,毕竟伤口没有好好处理,应该是发炎了。
后来晕晕乎乎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所以按现在的情况来说,是顾凉翎救了她?
她两手支着床边坐起来,看着小静问道:”我来这几天了?“
”白小姐,五天了。“小静一边换着点滴瓶,一边回答着她的话。
”哦。“
”那你们顾少去哪儿了?“
”顾少今天早上去了公司,还没回来。“
”嗯,那方便联系他么,我想见他。“
”哦,那我得问一下张总管。您先休息吧。“
“嗯,谢谢。”
”不……不客气。“小静受宠若惊道。
顾凉翎今天早上接到江桥电话,公司有点事儿,必须要他回去处理一下。
他想着,处理完就回来,应该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
便去了公司。
到了公司,会开到一半,手机便震动起来。
拿起手机一看,是张叔的电话。
手一扬,示意会议暂停十分钟。
摘下别在衣领上的麦,踢开凳子,向外走去。
手一划,接听。
张叔的声音便传来。
”少爷,白小姐醒了,说要见你。“
”醒了??!“
顾凉翎一时忘了反应,半响,回过神来。
”嗯,我一会就回去。“按捺着心底的高兴,尽量用正常的嗓音回答。
可嘴角却若有若无地扬起一抹弧度。
说完,便挂了电话。
拿起车钥匙,便往外走。
俨然忘记了会议室里还有一大桌子人,等着他来主持会议。
从地下停车场开车时,江桥火急火燎的追上来。
”老板!!老板!!“
顾凉翎没理他,径自上车,发动。
在车开出的前一秒,江桥闪进了车里。
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幸好他身手敏捷。
豪华宾利疾驰在宽阔的马路上。
这会儿还是上班时间,车流量不是很大。
顾凉翎一本正经的开着车,其实心思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白冰溪昏迷的时候还好,他没觉得有什么。
可想到她醒来,就莫名的有些紧张。
握着方向盘的手忍不住紧了紧,手心里一片潮湿。
……
白冰溪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见佣人小静还没回来,应该是给顾凉翎打过电话了。
抬头扫了扫房间里的陈设,黑白简约系,低调尊贵,干净明亮,却好像不带一丝烟火气,过于冰冷。这的确像顾凉翎那家伙的审美风格。
她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闷坏了,浑身软得厉害,想到外面去走一走。
身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应该已经结痂了,想着,便坐起身来,找到鞋子走了出去。
装饰结合了中西元素,既有法式的情调浪漫,又有中式的整洁庄严。
住宅是西式风格,走廊里铺着柔软的鹅毛地毯,精雕细琢的褐色栏杆外。可以俯瞰到整个客厅,装饰典雅奢华,晶莹剔透的吊灯,价值连城的名画,无不展示着主人的尊贵。
院外左边是豪华的私人泳池,右边种满了奇珍异草,花花朵朵,不远处还有一座凉亭,四周有树木簇拥着,是夏天最佳的避暑胜地。
后院广袤的空地用围栏围着,里面安置着各种训练工具,她猜这里应该是顾凉翎个人的训练场。
在后院逛了逛,又去凉亭里坐了十分钟,便有佣人匆匆赶来,说顾少回来了。
白冰溪站起身,跟着佣人去了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