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兰语抬眼瞥了一下,忽然问:“可是美人眉间,又怎么会有两点朱砂?”
楚端自悔失言,“是我说错,其实郡主与温姑娘性情迥异,容貌也大不相同,不能用美人眉间的朱砂笼统而论。”
徐兰语微微侧过头,淡淡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从前在京城中,温三姑娘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武将家的女孩儿,琴棋书画没有一样拿得上台面,现在却已经被拿来和我作比较了。”
言罢她停顿了一会儿,微笑解释,“我不是说我有多厉害,只是我从小就去学那些东西,请的还是京中顶好的师父,我天赋不算高,可也不低,而我从来未听温姑娘在这上面努力过,所以她当真是很厉害的。”
楚端有些犹疑地说:“厉害……确实,现在京中人论起温三姑娘,都会称一句‘厉害’,本来先时大家只知温三姑娘做生意能比过许多男人,后来才知温三姑娘文才也不输男子,难免会有些惊奇……其实我以为,人与人之间本就不同,所擅长的东西也不相同,郡主用心去学琴棋书画,便不输于任何人。”
徐兰语看着自己的裙摆,淡然一笑,“现在连大公子都要想方设法地安慰我了,可见在很多人心中,我确实不如温姑娘远矣。”
楚端有些无奈,看了一眼楚嫣,楚嫣感觉到了他求救的含义,忙上前拉着徐兰语道:“兰语姐姐和她比什么,这不是自降身份吗?老实说女人做生意这种事,根本上不得台面。”她笑眯眯地看了楚端一眼,“男人就不一样啦,男人做什么都成。”
“上不上得台面不是由咱们说了算,是由其他人说了算,京中现在流传的皆是温姑娘的事迹,说明大家对她很认可。”徐兰语笑了笑,“罢了,进去吧,我本不是怨天尤人的人,今次感慨几句,倒是让你们看笑话。”
说完她就先走了,仿佛害怕楚端再说什么安慰的话语,而她想告诉所有人,自己并不需要安慰。
楚端特地走到楚嫣身边,低声道:“多陪陪郡主,她今日心情不大好,连我也连番说错话,踩在她的痛点上。”
“还不是温若棠的缘故。为着小公爷上战场,郡主已经忧心忡忡许久了,生怕出什么事儿,结果温若棠就像没事人一般,可见她对小公爷就是一时兴起,算不得什么真心,偏偏还瞎猫碰上死耗子,说出了几句话好话,写了一首好词,就成了才女……郡主怎么能高兴。”
楚端叹气,“这就暗暗较上劲了。”
楚嫣撇嘴,“待会儿指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
外面愈发冷了,从一开始的下雪粒子,慢慢变为飘起小雪,温若棠和左溶溶也进了屋中,这是楚家专门待客的地方,建造时就捡了块空地往大了修,但今天人多,桌椅摆放都有些拥挤,只能勉强保证二至三人共用一张长方桌。
因着越国公府的老夫人也来了,楚家除了老太爷正在京郊别苑养身体,不能出席,其余楚老夫人、楚老爷、楚夫人等都陪在左右,此刻她们已经坐在尊位上,老夫人便向左溶溶招了招手。
左溶溶哀叹了一声“果然逃不过”,和温若棠道:“我过去一下,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结果刚走了两步,老夫人就道:“旁边那个丫头,是谁家的孩子?也过来。”
温若棠怔了怔,看向老夫人,老夫人点了点头,她确认说的就是自己,于是赶了两步,跟着左溶溶一起上去见礼。
老夫人着意看着温若棠的举动,这孩子忽然被自己喊住,倒没有任何惊慌,行礼也标准,果然是方萱和温景焕教出来的,这一点上没得挑。
“溶丫头,这就是你常常提起的温姑娘?”
左溶溶道:“是,您之前也见过的。”
“不太记得了。”老夫人对身边的楚老夫人说:“这就是我家溶丫头,本来刚才就该带她来给你请安,念着咱们两个老婆子也要见面说说体己话,就让她先和同龄人呆在一处。”
楚老夫人道:“这样好,跟着咱们这两个老人能有什么趣儿?刚才看着那么多孩子在外面站着赏雪,我就觉着,到底是年轻,要是让我在外面站上一刻,恐要立时冻出一身毛病。”
“都这个岁数了,也该服老了。”老夫人笑起来。
楚老夫人又打量了一下左溶溶,点点头,“是个好孩子,和我们家嫣儿差不多年纪吧?今天认识认识,以后做个挚交好友,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左溶溶低声说“是”。
楚老夫人又看向温若棠,“这姑娘是……”
“温将军的闺女。”老夫人道:“听闻是个才女。”
温若棠直接把头往下低了低,“‘才女’二字不敢当,其实在座的不少姐姐妹妹,都比我有才华。”
楚老夫人“哟”了一声,道:“原来这就是景焕和萱丫头的闺女啊,当年他们俩大婚,我还去吃了席呢,只是这几年我很少出门了,不知他们俩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她拉住温若棠的手,轻轻地抚着,和气地问:“孩子,你娘近来身体怎么样啊?”
“劳您挂心了,我娘身体不错。”
“唉,你是不知道啊,当年你娘生你大哥哥的时候,经历了难产,我和你外祖母交好,又会点接生之术,你外祖母急得不行,把我都给找了过去……那可真是闯鬼门关……”
左溶溶很关心地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自然是生了下来,不过大夫说,身体也坏了,一定要好好将养着。”楚老夫人笑眯眯的,“约莫是景焕一直把她放在心尖尖上,还有娘家相助,各类珍奇药材海了似的用,身体又养回来了,之后接连生了两个,当真是有福气。”
这件事温若棠还真没有听爹娘讲过,惊讶之余便是感动,原来娘亲曾经经历了这么多,相较于把“为子女付出了多少”挂在嘴边的母亲,她从不给孩子们任何压力,更令人想好好孝顺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