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拿起来了，又放下。

沉吟了很久，卓广义似乎从来没有这么为难过。

他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已经有一会儿了，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

这样的安静，突然有点不习惯，曾几何时，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安静下来的，居然也有些不习惯了。

想了很久，最后拿起手机，直接发了条短信过去：见字，回！

发完了以后，就把手机丢在桌子上等着。

桌上有两个手机，一个是自己平时用的，这个……从来不用。

现如今拿出来，也是迫不得已。

电话一直都没有响，他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响，那边要打过来，总是要寻机会的，不是随时就能打的，他心里清楚，可是很着急，很着急想要说个明白，或者说，想要跟他说个明白。

“晚上想吃什么，我下楼买点菜！”敲了敲门，卓越发现门没锁，直接推开。

程欣正在换衣服，刚刚换好，一转身，脸有点红红的，不过听到他的话的时候，惊了下，“我不是说了你不要自己出去，万一被人发现了！尤其还刚发生那件事！”

他们都心知肚明说的是哪件事，只不过聪明的都不去提。

卓越点点头，“没关系，反正只在楼下。”

“那也不行！”她很坚决的说，“你等着，要买什么，我下楼去买！”

“这样……也好！”他想了想，然后说，“我发现你家里的红酒也没了，还有黄酒，顺便一起买了吧！”

程欣拿着钱包怔了怔，“楼下小菜场哪里有这些东西。”

“既然是你去，那就稍微辛苦下，去前面的超市买了，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他微笑着说。

对于他的微笑，程欣向来没有招架的能力，迟疑了一会儿，便叹息着点头，“好吧好吧，难为你还能做红酒晚餐！”

这时候，他还能有心思给她做一顿丰盛的晚宴，是不是代表着，在他的心里，还是自己比较重要？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态不好，好像很小女人一样，非要比出个高下来，但是又难以避免，总是不自觉的想要比较，想要知道在他的心里，到底是谁更重一点点。

或许是，太没安全感吧。

“那就快去快回！”卓越轻轻拥抱了她一下，“路上注意安全！”

“恩！”她点了点头，然后出去了。

看到她从下面的楼道口出来，卓越这才转身进了卫生间，小心翼翼的锁上房门，又四下看看，把水龙头打开，这才掏出手机，再次看了眼那条短信。

短信的发出号码没有备注，他看了一眼，迅速的记下数字然后果断删除短信，接着电话就拨了出去，动作一气呵成。

电话响起的时候，卓广义一个激灵立刻坐起来，接起。

“喂！”他沉声低低的唤了一声。

卓越听到声音才放下心来，“爸！”

“你作死啊你！”卓广义立刻忍不住骂道，“你这到底弄的叫什么事！”

“爸，这件事你原本也知道的，我是逼不得已！”他很为难的说，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知道他这件事，还有谁能理解，也只有爸爸了。

除了上级直接派发的命令，直接跟他联系的联络人，就只有爸爸知道这件事，也是他同意的，所以他才能安心的去执行任务，家里会有爸爸帮忙照顾小染。

可是现在，有些情况似乎超出了掌控之外了。

“我不是说这件事，我是说小染！”时间紧促，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说废话，他只能抓紧道，“小染看到你了？”

愣了愣，卓越没反应过来，“应该……没有吧！”

她虽然上来了，可是并没看见自己啊，后来不是道歉走了吗？爸爸倒是知道小染来过了这件事了？

“什么叫应该没有！”快要被他气死了！

卓广义压低声音说，“我是怎么教你的，以前都是怎么学的，全都白学了！做事怎么能一点都不肯定，什么叫应该没有？”

“那就没有！”卓越迟疑了下，肯定的说。

“好，我告诉你，小染看见了，不但看见了，还十分周到的替你考虑，怕你出事，装作没看见走了，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会昏倒？！”他一字一句的说着。

卓越的脑袋里嗡嗡的，跟炸了一样。

他没想到，小染真的看到了，可是，他不是躲在上面的吗？

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自己藏身的地方，再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就发现了端倪。

从镜子里，压根就能看到那个位置，瞬间心就凉了半截。

“爸……好像是……能看到！”他知道自己被骂，也心甘情愿被骂，如果被骂能解决问题，他也甘愿。

“你啊你，怎么做事这么不小心，怎么会被发现的！”卓广义气得不行，又不好太骂他。

“爸，小染……还好吧？”他轻声的问，心里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他多想能亲自去医院看一看，看看她，看看孩子，可是又不能。

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上级也做了周密的计划，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因为自己的私事而出岔子，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还好，能好得到哪里去！”叹了口气，冷静想想，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当初也是自己点头首肯了这个方案的，现在想想，真特么的后悔。

“爸……”卓越顿了顿，“我想去医院看看她！”

“你疯了！”他立刻叫道，“这么多人的努力，因为你一个人的想，就要白费吗？”

他立刻不做声了，知道这也算是一个过分的要求，可是对于小染来说，他这个做丈夫的，又何尝不过分。

听到没有声音了，卓广义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软了声音，“卓越啊，这件事上，的确你受委屈了，小染也是，但都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也只能坚持再走下去了，不管怎么说，别的你别想了，但是千万注意隐蔽好自己的行踪！这次是你媳妇儿发现的，为了保你咽下来了，下一次保不齐是谁，可不会像小染这样的保你！”

“我知道了，爸！”他说，“孩子……可爱吗？”

“很像你小时候！”卓广义淡淡的说，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俱是笑意。

这是实话，长得跟卓越小时候真是很像，不过怕小染伤心，还是说长得像她。

“好了，这张卡我会毁了不再用，你记得消除通话记录！”他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果断的将电话卡取出，折断。

看着嘟嘟作响的手机，他把通话记录删除，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这才深吸一口气，关掉了水龙头。

抬起头看了看上方的水管，自己真的是大意，爸爸骂的没错，没想到，小染那天真的看见自己了，怪不得出门的时候，脸色苍白。

自己真是马虎，居然没发现她的不对劲，现在想想，后悔的要命。

她后来在楼下昏倒，她在发现自己的那一刻，是怎么忍住了没有拆穿，又是怎样淡定的走出去，下了楼，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心好痛。

小染……

他对不住的，就是她了。

程欣从外面买了东西回来，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她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居家的女人了。

以前自己单身一个人的时候，从来都是三明治或者面包泡面就凑合打发过去了，现在有了他，好像有了家的味道，而且自己也很期盼着回家了呢。

家里有他在等待着，真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长长久久的过下去。

“你快一点快一点，不然的话，今天这栋楼都查不完，我得给小染查个明白！”莫悠然一边说，一边催促着呼子业。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程欣的车速放慢了一点，然后扭头看了眼，呼子业她认得，可是那个女人……有点眼熟，好像是莫小染家里的？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查什么？！

心中忽然有个警铃大作的设想，随手拿出大墨镜戴在脸上，将车窗摇了起来，然后把车子停到了地下车库里，直接拿出手机，迅速的拨了一个电话。

心里有点紧张，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们正在往自己住的那栋单元里走，他们是要找卓越去吗？

“怎么了？”卓越的声音终于响起，她有些激动，按捺住自己起伏的心情说，“卓越，你听着，莫小染的小姨和呼子业好像来找你了，正从楼下上来。”

愣了愣，卓越没想到，这事儿怎么越来越复杂了，“你在哪里？”

“我在地下停车场，他们没有看见我。你现在什么都别拿了，赶紧出来，从楼梯下来，注意别碰到他们了，快点！”说完，她果断的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有点紧张。

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就算自己执行些任务或者进组织，都没那么紧张，这一次，是为了他。

她不希望他出事，任何事！

卓越动作很快，挂了电话立刻开门从屋子里出来，瞥了一眼电梯的灯，显示已经到了五层，还好，还有时间。

一闪身进了楼梯间，飞快的往楼下跑，他要庆幸程欣家只是小高层，不然的话，就算跑楼梯都得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