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犯戒弟子,执行戒法,往往是在寺内戒律院首座指令下行事。
可今日众僧人不在少林寺,而在华山脚下,戒律院首座玄寂更未随行,只得几个执法僧人,被玄慈方丈这么一喝,一时便不知如何是好。
见执法僧无动于衷,玄慈方丈再次大喝:“行刑!”
见玄慈方丈心意已绝,执法僧手持刑杖便要上前执法。
叶二娘如何愿意玄慈方丈生受两百杖责,飞身上来就要阻挠,“谁敢打他!”
说时迟那时快,玄慈方丈一指点出,隔空便点住了叶二娘的穴道,让叶二娘无法动弹。
看着愣住不动的两位执法僧,玄慈方丈又道:“还不动手?”
说罢,玄慈方丈赤着上身,在人前立的笔直,任由两位执法僧手持刑杖落下。
“没有吃饭么?戒律院平时执法,难道就是这样的?”
感觉到执法僧有所留手,玄慈方丈再次呵斥道。
如此,两位执法僧再不犹豫,一棍接着一棍狠狠落下。
玄慈方丈不以内功护体,仅是将内力运与脚底,好让自己扎根地面,不至于被刑杖打的踉跄倒地,失了少林寺的颜面。
虽已经过中年,但玄慈方丈的身躯依然精壮,区区几下刑棍还是受的住的。
可这次仗着并非十几二十棍,而是整整两百棍。
等闲人就算有内力护体,几十棍下来也得去了半条命,何况玄慈还没有用内力护体。
待过了三十棍,玄慈方丈上身已经大汗淋漓,后背更是血肉模糊。
在场任何一人,不论立场与否,都不得不赞玄慈一声真丈夫。
叶二娘早已看的双目含泪,后悔不已。
虚竹忽得身世之谜,整个人还在茫然之中,兼之又无原著经历,更加显得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不言虽说看不上玄慈这个人,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为了少林寺,玄慈已经做到了极致。
当众坦然受刑,不以内力护体,生受两百刑杖,如此大勇,实非常人能及。
刑杖击肉之声不绝于耳,更有执法僧每落一杖,便数一声,整个纯阳宫山门之前,一时间只有少林执法僧的报数之声。
等到两百刑杖落完,玄慈方丈已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后背的皮肉更是犹如烂泥,白骨隐约可见。
如此刑法,让初闻玄慈方丈乃是虚竹之父,对玄慈不守清规大有鄙夷的江湖群豪纷纷改观。
心想此人身受如此重刑,也足以抵消一时失足之错。
玄慈方丈只是凡人之躯,又未以内力护体,如今生受了两百杖责,身体早已崩溃,全靠一股内力护住心脉。
可便是如此,身体也已经几乎不受控制,玄慈艰难的举起手来,对叶二娘虚点一指,想要解开她的穴道。
可玄慈已是重伤之躯,内力难以凝聚,这一指尽未能奏效。
虚竹想替叶二娘解穴,可他又未等无崖子传功,只凭那点微末的功力,想要解开叶二娘的穴道,也是强人所难了。
远处旁观的李不言见状,便做了一次好心人,虚点一指,隔空解开了叶二娘的穴道。
旁人只当是虚竹解穴成功,也未往别处去想。
李不言心想玄慈八成是要寻死了,叶二娘若能随他而去,倒也算是了结一桩恩怨。
若非如此,似叶二娘这等恶人,李不言是决计不会留其性命的,如此一来,多少有些对不起虚竹。
断了人家的机缘,还杀人家亲娘,好像是过分了一点。
所以最好还是按照原著,让叶二娘自己陪玄慈方丈上路。
玄慈见叶二娘的穴道被解开,心中亦少了一点牵挂,强撑着残躯说道:“李夫人,你相公曾言,欲送少林一桩机缘,此事可还作数?”
已经心存死志,玄慈方丈也顾不得脸面了。
将死之人,世情看的最为通透,这纯阳宫玄慈看不透,但未来的江湖,必定是纯阳宫的天下。
既然少林早前与李不言曾留因果,此时便是抛去脸皮不要,玄慈方丈也想为少林留一条后路。
“夫君所言自然作数。”
木婉清一开口,清冷的声音虽然不响,却好似远近如一般的在所有人耳边响起,只此一手,就证明木婉清的武功修为又有精进。
李不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木婉清的实力不进步也没有关系,可一个能够跟上自己脚步的爱人,总比只能在背后默默注视自己的爱人来的要好。
“只是夫君当日所提要求,你这和尚可没答应,如此这约定还是否有效,便看我夫君心情如何了。”
以木婉清的性格,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算是极大的让步了。
要不是看在玄慈足够刚烈的份上,就是连这点好脸色都不会有。
玄慈方丈稍微沉默一会,又道:“若我送上本寺洗髓经又如何?”
这个问题差点把木婉清整不会了。
不过木婉清也是机敏聪慧之人,早在李不言索要易筋洗髓二经时,木婉清就知道李不言的目的。
想到洗髓经可能对李不言有用,木婉清便决定答应下来,“可以,和尚你若能取来真的洗髓经,夫君与少林寺的约定,仍然生效。”
得到木婉清肯定的答复,玄慈终于放下了最后一点心事,便朝虚竹与叶二娘招了招手。
叶二娘与虚竹走到玄慈身边,虚竹心中踌躇,不知该叫“爹爹”还是“方丈”。
“附耳过来。”
玄慈方丈伸出双手,一手抓住叶二娘的手腕,一手抓住虚竹,在虚竹耳边传音道:“洗髓经就在......”
将洗髓经的秘密说完,玄慈方丈总算是了无牵挂了,木然的脸上露出解脱的笑容,说道:
“过去二十余年来,我日日夜夜记挂着你母子二人,自知身犯大戒,却又不敢向僧众忏悔,今日却能一举解脱,从此更无挂恐惧,方得安乐。”
随后便说偈道:“人生于世,有欲有爱,烦恼多苦,解脱为乐!”
唱罢,手中猛的使力,将一身功力尽数灌注到虚竹体内。
不等功力耗尽,护住心脉的内力一泄,玄慈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叶二娘大吃一惊,先时玄慈朝着虚竹灌输内力的时候,叶二娘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内力灌输结束,当即抱住了玄慈,一手探其鼻息。
见其气息全无,心知玄慈早已气绝而亡,当即脸色大变,痛心道:“你...你...怎么舍得弃我而去?”
虚竹还没从玄慈传功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就看到叶二娘突然一跃丈余,从半空中摔将下来,砰的一声砸在玄慈身边,身躯扭了几下,再无半点动静。
明明是知道了生父,知道了生母,两份快乐加在一起应该是双倍的快乐,可转眼间,便已经父母双亡。
饶是虚竹早已成年,也受不得这种打击,心神一阵恍惚,便觉天晕地旋,眼前一黑,随即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