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四月二十八日。
关中咸阳明军大营内,援剿总兵贺人龙坐在帅位上,神情凝重,眉头紧蹙。
他记得按着原有的历史,孙传庭会在抵达西安后召他前去拜见。
届时在节堂之上,孙传庭将宣读他临阵脱逃,连害两督的罪行,然后当场将他斩杀。
现在孙传庭召见的令书,就这么静静的放在帅案上。
若是不出意外,他将在五月一日进入西安,然后被孙传庭杀掉。
这也就是说他还能活三天。
对于这样的结果,他自然不能接受。
他不管崇祯是谁,孙传庭是谁,想杀他没门。
他本来是一个大学生,因为同学姐钻小树林,一时过于激动,而穿越过来占据了贺人龙的身体。
刚落地就面临着被杀的危机,他为了活命只能放手一搏。
毕竟按着历史走向,在他被杀后,孙传庭接着战败,然后李自成打进北京,紧接着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明朝灭亡。
他奋力一搏的结果,总不会比历史还坏。
这不仅是救自己,同时也是救国,救天下。
贺人龙要试一试,他能否改变历史,能否阻止清兵入关,庇护百姓免遭屠戮,使文明免遭浩劫。
而当他下定决心的一刻,历史已经悄然改变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坚定起来。
忽然帐帘被挑起,一个身穿铁甲头戴碟盔的军官抢进来,扑通一声,单膝跪地:“猛帅,出大事了。”
眼前这员将领叫周国卿,是家丁营千户,贺人龙最信任的部下之一。
至于为何信任,则是他在贺人龙死后,第一反应是带着家眷逃跑,不是投靠孙传庭。
“慌什么,讲!”贺人龙收回思绪,拿出大帅气度,神情淡定。
周国卿脸色苍白,声音颤抖,“是,猛帅。”
“卑职探查到巡抚张尔忠麾下参将孙守法,率领五千精锐进驻泾阳。”
“总兵左勷率四千人驻兴平,总兵郑嘉栋率五千人马驻户县。”
周国卿稍微停顿,见贺人龙神色如常,咬牙说道:“猛帅,若是算上孙督师带进西安的五千精兵,我们是不是被包围了?”
贺人龙没想到孙传庭的动作这么迅速,蹙眉赞叹一句,“不愧是能将李自成逼入绝境,打得李自成只剩十八骑的猛人啊。”
贺人龙知道崇祯要杀他,第一反应是将队伍拉走,然后先学左良玉扩充人马,占据地盘拥兵自重。
现在听了周国卿的禀报,他知道动作慢了一步。
他派人侦查四周情况,好决定往哪个方向走,可侦查的结果却是四个方向都被孙传庭派兵堵住。
虽说是对手,但他不得不承认,孙传庭杀伐果断,决定弄死他,就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这让他内心感到情况危急,难道真要落地成盒?
他看着案台上的令书,攥紧拳头,心道:“孙传庭这是逼我去西安,非杀我不可啊!”
他决定反击,不过对付孙传庭,就是反叛明朝,他必须了解属下心意。
毕竟造反需要属下支持,他不可能一个人提刀去找孙传庭。
想到这里,贺人龙看着周国卿,缓缓问道:“督师调动兵马堵住本帅去路,你觉得为何?”
“卑职不敢说。”
“本帅恕你无罪。”
“喏!”周国卿抱拳行礼,咽了口唾沫,“卑职觉得是为了防止猛帅不去西安,率部离开咸阳!”
周国卿抬头看了贺人龙一眼,壮着胆子说出心中猜测,“猛帅,看来流言大抵为真,朝廷真要对您不利啊!”
贺人龙眯眼沉默,半晌后随口询问:“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觉得本帅该怎么办?”
“猛帅,卑职不懂这些,卑职只知道皇帝没给咱们发饷,是猛帅给弟兄们弄的赏钱。朝廷要杀猛帅,卑职第一个不同意!”周国卿豁出去了,“猛帅,皇帝如此刻薄寡恩,与其替明朝卖命,还不如真投了李自成。弟兄们跟着大帅,到哪里都能吃香喝辣,何必受这鸟气。”
若是以前周国卿不敢这么大胆,可如今情况危急,朝廷要对贺人龙不利,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他是贺人龙家丁,利益与贺人龙绑定。
朝廷要杀贺人龙,为了控制贺部人马,必然会铲除贺人龙的心腹。
周国卿不想死,所以双腿跪地,忽然叩首,“卑职斗胆请求猛帅,带我等连夜逃离关中吧!”
贺人龙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不过他却轻轻摇头,“本帅不能走!”
“猛帅!”周国卿急得差点哭了出来。
贺人龙沉声道,“你觉得孙传庭能够调集兵马,堵住本帅率军撤离之路,营中能没有他的人吗?你信不信,一旦本帅出营,就等于拱手让出军队的控制权。届时,他们只需派出一支精锐骑兵星夜追击,本帅便插翅难逃,只剩下死路一条。再者,你们的家眷都在关中,如何跟本帅逃走?”
周国卿反应过来,后背冒起冷汗,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多么无知,多么鲁莽。
“如今天下大乱,有兵者为王。这五千精兵是本帅立身之本,本帅岂可拱手相让!”贺人龙站起身,走过来将他扶起。
周国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犹豫的说道:“可是......”
他的话没有说出口,孙传庭在秦军心中太强了。
如今孙传庭要对付猛帅,他着实为猛帅担心。
贺人龙走回帅位坐下,看着桌上的军令,眼中闪现杀意。
这明末水太深了。
外有强虏,内有巨贼,偏偏朝廷还财政破产,文官党争,武将不听调令。
这些已经令人头疼,再加上一个刚愎自用,疑心病重的皇帝,真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难以扭转时局。
贺人龙知道这算地狱开局,大势难挡,可他偏要逆势而行,孤勇向前。
如今局面该如何破局?
他不禁低头沉思,崇祯和孙传庭敢杀我,是因为我不像左良玉一样拥兵自重,没有完全控制麾下军队。他们认为杀掉我,依旧可以控制我麾下兵马,不会闹出大事。
现在我要反击,第一步就该要控制军队,清除军队里忠于崇祯的人,彻底把麾下人马变成私兵。
贺人龙抬起头,目光犀利,“周国卿,本帅现在吩咐你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