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裕看见韩廉神情变化，嘴角微微上扬。
在他看来，如今局面韩廉没有别的选择。
若是他不投降，顺军将士不介意把他拉去拷饷。
看他家中陈设，想必能够拷出不少银子。
朝廷是不行了，韩廉必须做出选择，重新找到依靠。
眼下有机会夺取关中之人，除了李自成，便是贺人龙。
相比于李自成，韩廉心里其实更加中意贺人龙。
毕竟西安之变，贺人龙给他的映像不错，他知道贺人龙占领西安的话，多半不会损害他的利益。
若是李自成占据西安，那情况就不一定了。
不过，贺人龙与李自成相比，实力终究是差了很多。
虽说韩廉倾向于贺人龙，但是李自成率五十万大军进攻关中，贺人龙能顶住吗？
韩廉觉得多半顶不住。
既然如此他投靠贺人龙也就没意义了。
韩廉犹豫一阵，心中终于有了决定。
李自成是最有可能取代明朝建立新朝之人，韩廉必须给李自成面子，否则李自成真得了天下，他必然死路一条。
“原来足下是闯王使者！”韩廉沉声道。
杨永裕微笑颔首，似乎并不怕韩廉将他拿了送给官府，“不知韩老考虑得如何？如今闯王在襄阳建制，称新顺王，决意取明代之，建立新朝。眼下正是大王用人之际，对韩老来说是次机会！”
韩廉沉默一阵，他若是不答应，待李自成入关，必然杀他全家，然后夺走他的家产。
“朝廷腐朽，关中百姓困苦，有志之士，皆思明主！”韩廉道:“闯王雄才大略，顺天应人，起兵反明！如今新顺王要杀回关中，老夫虽然年迈，但也愿意为新顺王马首是瞻，为大王效力！”
杨永裕脸上露出灿烂笑容，“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韩老能够认清大势，可谓智者。”
韩廉问道:“不知大王入关，需要老朽做些什么？”
李自成起兵十余载，打生打死，方有今日之势。
韩廉什么都没做，甚至一直支持朝廷，为官军提供钱粮对付李自成，双方一直是仇敌。
如今李自成大业将成，没理由同韩廉分享胜利果实。
韩廉觉得李自成派遣杨永裕来游说，肯定是需要他做些什么，否则李自成没理由放过他。
杨永裕道:“大军入关之事，韩老无需担心。眼下关中人心动荡，王鳌永不能服众，关中诸将人心惶惶，皆思出路。我奉旨游说，已经有秦将答应，愿意引大王入关收取关中。韩老要做的便是，说服关中士绅支持大王，并为大军提供一批粮草！”
韩廉听了这话，内心一阵抽搐。
怎么除了贺人龙，谁都惦记他的家财。
李自成对他这样的富绅，一项都是人杀掉，家财没收。
如今派遣扬永裕过来招揽，便是给他一个机会，只要主动为顺军提供钱粮，李自成攻入关中后，便可放他一马。
对此韩廉不能生气，还得感激。
因为有这个机会，他在李自成入关后，他还有机会活着。
韩廉脸色有些不自然，“老朽会想办法说服相熟之人，尽力为大王筹集钱粮，支持顺军夺取关中！”
杨永裕见目的达到，遂即笑道:“若是韩老办好此事，新朝之中，当有韩老一席之地。”
这算是杨永裕的承诺，只要韩廉出钱出粮，支持顺军占据关中，他便能够在新生的大顺朝廷获得一个官位。
韩廉拱手道:“还请转告大王，老朽一定尽力而为。”
杨永裕见目的达到，便也不在韩府久留。
两人又交谈几句后，杨永裕起身告辞，而韩廉则亲自将他送到府外。
这时韩廉站在门前，看着杨永裕走远，内心开始纠结起来。
他在犹豫要不要将李自成将要入关之事告知贺人龙。
选择李自成，他主动献上一些钱粮，损失一部分家产，可破财免灾。
选择贺人龙，他的家财不会损失，却有极大的风险。
毕竟眼下怎么看，贺人龙都不可能挣得过李自成。
韩廉想了想，最终决定，还是通告贺人龙一声。
若是贺人龙能够挣过，他便能保住自身利益，若是贺人龙挣不过，他便献上半数家财给李自成。
……
怀庆府。
怀庆位于黄河北岸，夹在中原与河东、河北之间，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这次李自成为了夺取关中，可谓做了充足准备。
他除了派遣杨永裕提前进入关中，招揽秦军诸将和关中士绅外，还决定派遣一支偏师收取河东。
河东与延绥隔河相望，顺军出现在河东，贺人龙便必须抽到人马，沿着黄河布防。
如此一来，贺人龙的兵力被牵制，便无法与李自成争夺西安。
正月二十八，怀庆府黄河段上，一队明军打着火炬，沿着河堤巡视。
一名士卒无意识的向南望了一眼，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动，他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呢？”军官见了，不禁皱眉询问。
“头儿，下面好像有人！”士卒指着漆黑的河滩。
军官心头一惊，眯眼向下望去，下方一片漆黑，却什么都没发现。
“别疑神疑鬼！”军官说了一句，便要带队继续巡视。
那士卒仔细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正怀疑是否自己眼花时，“嗖”的一声，一支利箭袭来，直接射穿他的咽喉。
士卒手中火把坠地，双手捂住喉咙，鲜血从指尖涌出，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倒地而亡。
“敌袭！”巡逻的军官见此，瞬间惊呼。
河堤下方，数百支利箭劈头盖脸射来，巡逻明军被射倒一半，剩下的没等敌军冲上来，便一哄而散。
眼下明朝，除了关宁军、秦军、大同镇、黄得功的淮军、左良玉的楚兵外，确实没了可用之兵。
正月底，顺将田见秀奉李自成之命，领兵自孟津渡过黄河，怀庆明军一触即溃，田见秀遂即扫荡怀庆、卫辉、彰德三府，而后走轵关陉杀入河东。
一时间，河东盗匪、流寇纷纷响应，尽半月时间，泽州、潞安府、平阳府三十余县望风而降，晋南之地，皆归顺军，田见秀兵锋直指太原。
……
关中富平县，贺人龙行辕。
前不久，贺人龙从韩廉处得到消息，李自成派遣心腹进入关中，正收买和游说秦军将领，准备发兵五十万夺取关中。
虽说贺人龙心里素质强大，听到这个消息，依旧不免心肝一颤。
在得知李自成将要进兵关中后，贺人龙便密切注意顺军动向，不想没得到李自成出兵关中，却收到了顺军杀入河东的消息。
“田见秀区区一支偏师，在河东却打出顺军主力的气势！”贺人龙注视地图，脸色阴沉，“朝廷真是无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