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她和穆亦城的第一次相见。
穆亦城有一双很深沉的不动声色的眼睛,幽深如大海。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仿佛只需一眼,就能看穿她的生涩与紧张。
当时,她就那么呆呆的站在那里,一时间,任由所有的小姐都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客人和金主,她还是不知所措的傻傻站在那里。
凤姐的话充斥在耳边:“你要学会主动拉客,你固定的客人越多,你就能越早凑齐五百万离开这里。”
声音不断的在她耳边回响,她甚至能回想起凤姐一边说话一边吐烟圈的表情,然而,她的脚步却如定格了一般,再也无法挪动一步。
光是这么站着,她就已经觉得自己很脏。
在那双锐利而冰寒的眸光中,她无所遁形。
有小姐的声音从另一边的沙发处传来:“张董,您可是好久没来了,人家想死你了。”
不知道张董是谁,但那样娇噌露骨的嗓音却让她转身想逃。
做不到,她做不到堕落至此。或许……
或许她再跟凤姐好好商量一下,那些养父母拿走的钱,她会在每天放学之后想办法打零工还回来?
可就在她转身之际,一只白皙温润的大手握住了她。
转头,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戏谑。
很难想象,那样一个冷漠气质的男子,会有那么温暖的手心。
下一秒,她已被他带过去,整个人跌坐在他的身边。他的唇吻上她的唇。
穆亦城有温暖的手心,却有冰凉的唇瓣。那一瞬间,白雨馨甚至惊愕得忘记了要闭上眼睛,又或者要将他推开。
而他,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甚至,下一秒又将她无情的推开。
就像一场错觉,可她的初吻就这样在毫无预警的荒诞情况下丢失了。
那时候,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仿佛就从那一刻起,她与这名强势的陌生男子之间,会有怎么也剪不断的牵扯。
那种感觉令她害怕到快要窒息,所以她直觉的又站了起来,想要冲出门外。
这时,有几个凤姐的保镖却走了过来,先是瞪了她一眼,然后朝他九十度鞠躬道歉:“尊敬的穆亦先生,失礼了,难得您看上这个丫头,可她是新来的小姐,第一次接待客人,不懂规矩,还请您多多海涵。”
那几个人一边陪着笑,一边又把她推回沙发,坐回他的身边。
他姓穆亦。复姓。很稀少的复姓。
就算再没见过世面的人,也听过W国有关穆亦家族唯一的穆亦复姓穆亦城少主殿下的传说。
他会是穆亦城吗?那个同学们口中膜拜的顶尖男子,时尚杂志上最神秘的风云人物。
天地间怎会有这样一种人?
他,犹如天神。
未出口,气势已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无需任何的表情与动作,已让人完全臣服。
白雨馨望了一眼对面沙发上所谓的张董,苍老猥琐的面容,不停的占着怀里女子的便宜,甚至,几乎要将对方的衣裙当场剥光。
她实在想不明白如果身旁的男子就是传说中的穆亦城,这样伟岸英俊的男子又怎会与张董那样粗鄙的人认识?
鹤不该立于鸡群,天上的苍鹰就应该高高翱翔在广阔的蓝天之上。
说不清楚自己当时的感觉是怎样的,她不再看对面猥琐的男子一眼,目不斜视,也不再管身旁的男子是何等高贵如天神。
她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等着这场陪酒的庸俗游戏早点结束。
她不说话,不动作,对面的风尘女子却开始咄咄逼人:“哟,穆亦殿下,你好偏心,刚才一进来,人家就想坐到你身边,可是你都不让,弄得我还以为你有隐疾呢,没想到您的心却被刚来的小菜鸟夺了过去,那女人有什么好的?虽然年轻,但那么小,那么不成熟,那么呆板生涩,都不知道主动取悦您,玩起来会有意思吗?如果您想换……”
那妩媚的风尘女子话还没说完,便被穆亦城冰寒的目光吓得禁了声。
是的,传说中的穆亦殿下冷酷无情,全凭他的喜好做事,可以杀人于无形,没人敢追究他的责任,只要他高兴就好。
有人冷酷,就有人多情。
所谓的张董发话了:“穆亦老弟啊,别生气嘛,你那眼神,可是会吓到美女的。你第一次来这种场所,自然会很不习惯,等把这种地方的美人拥在怀里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约你在这里谈事情啦!”
“说正题吧。”穆亦城冷斥道。他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些庸俗的女人身上。
不知为何,即便是目不斜视的坐着,白雨馨也还是感觉到了他目光中对女子的不屑。
想到自己现在也是这些女人中的一员,她当时黯然的垂下了眼帘,羞愧的低下了头,自尊心有点受伤,找不到东西来缝补。生活将她无声的逼迫到了这样的境地。
也正因为她低下了头,竟发现……
对面张董身旁的几个黑衣保镖衣袖里都藏着武器!
而那些枪的枪口都对准了穆亦城!
看着那些阴森恐怖足以致命的枪口正纷纷指向身旁的男子,白雨馨有些紧张。
她根本不敢抬头,担心自己的眼光会泄露了所看到的秘密。
悄悄的,主动的,她将自己的手伸入了身旁穆亦城的手心。
慢慢的,认真的,她用自己的指尖一笔一划在他的手心反复写着两个字小心。
冰冷如穆亦城,没有用手指回应她手里的笔画和动作,却也没有推开她的手,反而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手握紧。
这让她的人整个一怔,却仍旧不敢抬头,一直紧紧注视着对面那帮持枪之人的动静。
她不明白自己心底的那份担忧到底是为了谁。
张董阴沉的发话了:“现在的后生晚辈真不容小觑啊,难怪南宫老头儿肯将一辈子打下的基业全部交给你这个义子,短短半年,你吃掉了我多少地盘?啧啧,穆亦老弟啊,我没在商场或者道上得罪过你吧?彼此之间,不是应该井水不犯河水吗?”
这就是他张钱国今天找他穆亦城来的主要原因。不知轻重的晚辈后生!以为如今翅膀硬了,居然敢生吞他那么多地盘,这简直就是找死!
张钱国讲话的时候,微微嚣张的偏着头,这样一来就将他脸上黝黑的肥肉全堆积到了一边,更加难看起来。
他笑,怀里的陪酒女郎也跟着盲目的谄媚的笑。
穆亦城却好象存心想激怒对面的人,他的语气没有缓和的余地,依旧冰冷的开口道:“顶多再过半年,等我将张董的地盘全数收购之后,会大肆庆祝一番,若到时你想来,我可以补发一张请贴。”
张钱国眯起那双向来喜欢算计的小眼睛,语气更加森冷,连套近乎的称谓也全省了,直接反问道:“你小子是初生之犊不怕虎啊?还是你根本就以为坐在你面前的我就是一只纸老虎呢?!”
白雨馨的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她隐约觉得,这场拔剑张弩的宴会恐怕难以善后了。
那么多枪对着他,他会不会有事……
*
那天,现场的气氛已经一触即发,可白雨馨还是清楚的记得当时穆亦城的每一个神情和动作。
他似乎对一切有恃无恐。
在张钱国恼怒的言辞之下,他继续从容不迫的冷笑着:“不管张董是真老虎,假老虎,又或者是只纸老虎,我乐意做一次武松。”
这是一句极其挑衅的话。
张钱国果然更加动怒:“你这小子今天是真打算跟我硬杠上了。”
穆亦城嘴角的笑痕扩大,有冰寒的气质充分在他眼中扩散,他喃喃低语,重复着张钱国所说的字眼:“硬扛说得好,这个词很不错,我喜欢。”
对方犹不死心的问道:“小子,你给我一个理由,就连你的义父南宫烈没退位给你之前,他也不敢如此对我!”
“他不是不敢,只是不屑。况且跟你有仇的人,是我。”穆亦城波澜不兴的陈述口吻里却积累着越来越厚的冰寒气势。
“你什么意思?说话就说明白点,老子没时间跟你耗!”张钱国终于老羞成怒,开始暴粗口了,吓得他身上几乎全裸的风尘女子身子夸张的颤了颤。
随即,那可怜的女人便被没了兴致、恼怒中的男人毫不客气的摔在了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穆森。”穆亦城冷冷的,短短的道出了两个字,不愿意多做解释。
张钱国疑惑的又蹙紧了眉头:“这人跟我什么关系?”
穆亦城冷笑着低头,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痛苦的情绪,良久,他又抬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嘲讽地说道:“啧啧,张董真的是贵人多忘事啊。”
说完,他将一叠资料扔了过去。
张钱国狼狈的接住,他抽出资料,每看一张,脸色就更加难看一分,将所有的资料详细的浏览过一遍之后,他的面色已极为难看。
他勉强抬头与穆亦城继续对视,只是可能因为理亏,他刚才的气焰已消失了大半:“我明白了,他是你的亲生父亲。”话音里隐隐透露着挫败与懊恼,就像自己一不小心做了件天大的无可弥补的错事一般。
“没错,张董总算记起来了。”今天,他来只为复仇。
那天,白雨馨注意到,本来就够冷的一个人,在顷刻之间更加转化为地狱的复仇阎罗。是怎样的仇恨与伤害,让他念念不忘到今日?
只是,他难道没有发现,对方带来的帮手比他多太多了吗?
白雨馨的一颗心,当时十分莫明的为初次见面的他揪紧。
*
有些人在得知自己行迹败露的时候,总习惯推卸责任。
张钱国亦是其中一员。
他当场狡辩道:“那天,我的手下曲解了我的意思,也不过就一千多万的欠款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穆森先生以后还有能力东山再起,到时候再把欠款还清也一样。我真的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那样,更没想到手下的人会自作主张害死你全家人的性命,我已经惩戒过那帮目中无人的手下了,当年那帮人基本已经全死了。”
“呵,好一个全死了。杀人灭口对吗?我原本以为张董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会是条汉子,没想到遇事居然如此不敢担当责任,全往自己已经死去的手下身上推,跟着你这种老大,未免太过可怜和冤枉。”穆亦城冷冷的看了一眼张钱国身边的人。
面对穆亦城的明嘲暗讽,张钱国青筋暴跳:“事到如今,人都已经死去那么多年了,你到底想怎么样?难不成想要了我的老命?”
“张董的老命值多少啧啧,我不感兴趣。”穆亦城的声音仍旧犹如地狱修罗,冰寒彻骨。
“那你想要……”
“我要你身败名裂,分文无有。”这,应该比要他的命更让他难受吧。
“臭小子!你真要把我逼上绝路?!”
“擅长把人逼上绝路的人恐怕是张董你自己吧?千万别忘记,你当年对我父母做出了怎样猪狗不如的事情,我对你应该称得上宽厚了。”
“臭小子,你以为我会乖乖将地盘全数奉上”张钱国猛的从沙发上弹跳而起,气得指尖都在发抖。
“我从没这样以为过。因为我要的,我会自己去得到。”穆亦城把玩着身旁女子洁白修长的手指,似乎想让当时的她不再颤抖,他的每一句话说得风淡云轻。
张钱国瞪住穆亦城,似乎他完全相信穆亦城真的能够做到,似乎这样的一个人,以他现在的实力,没什么做不到的。于是……
“好,是你逼我的!别怪我对晚辈无情,动手!”他一喊,立刻有很多人的衣袖上扬,手枪往上举,对准了穆亦城的心脏。
在千钧一发之际,那时候的白雨馨已经无法思考,仿佛所有的动作都是出自大脑的潜意识,她跳起身,反射性的扑在了穆亦城的身上,在两声响亮枪声之后,伴随着一阵强过一阵的痛楚,她昏了过去……
*
白雨馨回忆到这里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傻透了。
她整个人懊恼而泄气的倒在了床上,干脆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也蒙住了自己的鸵鸟心态。
隐隐就是觉得自己这次救了不该救的人,失了身,也失了自由。
不要将心也丢失了才好,她自我警告。
是的,必须自我警告才能暂时忘掉那张能够轻易就让人刻骨铭心的俊逸脸庞。
*
穆亦城从公司回来,先是听了女管家的某些通报,再看了监视录影带,然后蹙着眉头上了楼。
他打开白雨馨的房门时就见到她蒙着头,一副特别安静的样子。
他眯着眼睛观察了她很久,不确定她到底睡着了没有,却还是将手机调为了震动。
蒙着被子睡觉并不好,他最终动手轻轻将被子拉开。
可爱的女人,穿着他的大衬衣,微微露出了性感的锁骨,仅仅只是翻了一个身,找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继续憨睡如猫。
望着她憨红娇美的容颜,他想起与她的第一次相见。
那样的她,那样的灯红酒绿之间。
那时,他捕捉到她眼里的慌乱和紧张,那是不同于时下风尘女子的清澈眼神,恍然间,似乎受到了蛊惑,他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吻上了她柔软的唇瓣。
她眼底的惊愕以及唇齿之间的生涩,让他充分肯定夺走的是她的初吻。
这样的一个念头,才刚从脑海里闪过,莫明的欣喜就溢满了胸口。感觉,真好。他想要她不仅仅只是初吻,乃至她的整个身体和身心,他都想完完整整的得到。
那样毫无征兆的侵占欲仅仅是当时那样微薄的碰触已一发不可收拾的喷薄欲出。
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在酒吧他立刻毫不留情的推开了她。
他当时冷下脸来,内心里还在挣扎,这样的女子,不该进驻他复杂的世界。
可是,即便如此,他锐利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当时,她一身酒红的削肩礼服,如火红的玫瑰一般绚烂。
她就那样安静的坐回他的身边,不懂如何讨好,也没有谄媚的微笑。
如果他没有漏看,她当时似乎对他交的朋友很是不屑,在她看了对面的张钱国一眼之后,那眼底一闪即逝的失望怎么也藏不住。
呵,好笑的女子,那样直白的眼神。
那时候,他有一种想要解释的冲动,他想说,他跟张钱国那种人不可能是朋友,而是天敌。
但是,他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转念又想,这个不懂得如何隐藏自己想法的女孩子,要如何在如此复杂的里站稳脚步,讨生活呢?
她太单纯,纯白如纸,让他一眼就能望到底。
那一天,明明知道对面的张钱国是只狡猾的狐狸,容不得他丝毫分心,可穆亦城还是忍不住想,到底是身处怎样的绝境,才将身旁如白纸一般的女子逼进了污浊的大染缸。
习惯了冷漠,他最终只是挑了挑眉,不发一语。
可是后来,当白雨馨主动靠近他的手,一遍一遍的用指尖在他手掌心写字,暗示他要小心时,他却再也控制不住地主动反握住她的手,感觉她在颤抖。
其实,当时表面的情形确实敌我悬殊,他带去的人根本没有张钱国的一半多,她全心全意的真心希望他能躲过危险,没有丝毫要投靠另一边的意图,竟令他一贯冰冷的心觉得特别温暖。
也于是,当她义无返顾扑过来,替他挡掉对方的子弹,湍湍的鲜血流出来时,他心慌了。
那些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如绚烂的曼佗罗花,仿佛要燃尽她最后的芳华,仿佛那双闭起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下一秒,带着心慌和愤怒,他打了个手势,无数的警察和暗夜组织的人同时冲了进来,转瞬间,混乱结束。
他根本不需要人救,他穿了防弹衣,他的手枪功能比对方好几十倍,如果他愿意,张钱国早在他对面躺下。
所以,这个不要命的笨女人,做了怎样的傻事呢。
穆亦城低头,看着当时怀里昏迷的女人,久久,久久视线再也无法挪开,他暗哑的低喃,仿佛有什么深重浓郁的情绪压抑在胸口:“笨蛋,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你凭什么救我?”
那天,他嘴角边挂着难得的笑容,不冷,反而带上些许温度。
温度从他的嘴角一直蔓延到心头,将坚硬冷漠的心脏融化出缺口。
于是,他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飚车回来,将她带进了自己的私人城堡,安放在纯白的房间,给她请最好的医生。
那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不能死。
后来,当她脱离危险期,快要康复时,他试着寻找说服自己带她回来、留她下来的理由。
呃,她的表情总是很丰富,很有趣。
呃,她的面容娇美如花瓣,长期看不厌,反而是一种视觉享受。
呃,或许将她留下来,当一回生活的调剂品,当一个漂亮的玩偶娃娃,又或者当一个暖床的宠物都是很不错的提议。
等哪一天真的腻了,他就毫不犹豫的放她走。
他这么想着,不管她自己愿不愿意,他也这么做了。
也就在昨晚,他要了她。她由一个女孩变成他的女人,多奇妙的事情。
可是,现在当他看到昏睡中她额头上的伤口,那少许凝固的血液以及浮肿的肌肤,甚至她的半边脸也有些微的浮肿,依稀可见五个指印,他的目光又突然冷凝下来。
他的宠物,他的玩偶娃娃,怎容一个女佣来伤害。
盯着她额头上的伤,穆亦城俊眉深蹙,不由自主想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发丝,手机却在这时震动响起,他走到落地窗外的阳台上去接听,低声应答。
即便如此,在他接完电话,转身之际,白雨馨还是已经醒来。
她恍惚的看着他,阳台上的光亮照在他笔挺合身的黑色西服上,像镀了一层温润的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干净气质,有些人,与身俱来有着超强的气场,连阳光也成了他的陪衬,炫得她必须得半眯着眼才能与他对视。
“你醒了?”他并没有立刻从阳台走过来,反倒半靠在阳台边上,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摆了个很休闲的姿势。
若非他眼里锐利深沉的光芒并未收敛,白雨馨会在那一瞬间以为他就是最可亲可近的邻家大哥哥。
短短三个字自他口中说出来就够成了一个问句,他说话时没有过多的情绪,甚至话一说完,完美性感的薄唇就紧紧抿着,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可以肯定,他不是多话的人。
白雨馨的回答比他的提问更简洁,他用了三个字来问,她仅仅是眨了下眼,表示她确实醒了,也听到了他的话。
“呵。”
然后,他就低沉的笑了。他迈步朝她走来。
那样轻浅始终不达眼底的笑容若换成其他女子,只怕早被迷晕了头。白雨馨却轻皱叶眉,觉得有些冷。
“痛吗?”他问,眼睛紧盯着她额头上的新伤。
“不痛。”确实不痛,和以往养父养母输了钱,喝醉了酒,拿她出气时的那种痛比起来,这算小儿科,不足一提。
她以为他会先追究她擅自穿了他衣服并染上血迹一事,毕竟对于有洁癖的人而言,这应该是难以容忍的事,却没想到这个无比陌生却又无比亲密过的男子会先问她的伤。
这让白雨馨错愕,但并不感激。她可没忘记,把她扇倒在地又害她撞伤额头的女子,是他的专属女佣。
一个女佣娇纵任性到如此地步,一定是他这个主人给宠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的叶眉蹙得更深,内心有些莫明的不悦,却不想深究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
“那个佣人,你不会再见到。”仿佛轻易就能洞悉她内心的一切想法,他不冷不热的说道。
而他的人,已靠她更近,近到他说话时的灼热气息都能微微拂上她的脸颊。
心跳,徒然加剧起来。
穆亦城的手禁锢在她拥着薄被的身体两边,让她不自觉的因为某种压力而往后仰。
她整个人被迫靠在了柔软的床头,再也动弹不得。
被他如鹰般锐利深沉的眸光看得无处遁形,她抿了抿唇,无辜而略微弱势的开口请求道:“穆亦先生,请用正确的交谈方式。”
在他如此紧迫盯人的目光之下,她快无法呼吸。
她知道,他一定有很多疑问要问她。
而她,也有很多问题必须问清楚,比如那张卖身契约,比如今后的自由。
接下来将会有一场类似于谈判的亢长对话。
但是,若以现在的姿势,她很难正常的思考和说话。这个人,难道不知道自己对他人的影响力有多大吗?
虽然,她不至于被他所惑,却会被他的眼光所累。
那样的眼光似乎要将她吞噬殆尽。
他的眼光嗖然冷下一个调,嘴角却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叫我,城。”
白雨馨深刻的感觉到,他的话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而是绝对的命令!
骨子里天生的叛逆因子被他挑起,她抬起下巴,倨傲的回绝道:“抱歉,穆亦先生,我不认为我们已经熟到这个程度。”
他嘴角边的邪笑继续蔓延开,甚至连眼角也染上了斑斓蛊惑的妖娆光泽,慢慢的,庸懒至极的开口了:“呵,是吗?那么容我来提醒一下你,我们已经熟到哪一种程度……”
说完,他已不顾她的反抗掳获了她的唇。
这绵长中不带丝毫温情的吻,绝对是一记警告!
“唔……”伤了的身并未完全康复,加之撞伤的头部仍旧有些昏昏沉沉,早餐也吃得少,白雨馨柔软无力的双手明明已尽力的抵在他的胸前,却形同虚设,甚至给人一种变相的妥协感。
(……)
至少,这样柔弱顺从的她,令他发狂。
两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在她因他炙烈的吻快要窒息之时,他才稍微离开她诱人的唇瓣,改向她敏感的耳垂低喃:“女人,在我厌倦你之前,千万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乖乖做一个听话的玩偶。乖,叫我,城。”
“穆亦先生,你不能唔……”
(……)
试图讲理的话还没说完,唇再一次被狂噬的男子气息堵住。
“啧啧,如此不听话的女人,知道我要怎么惩罚你吗?”
穆亦城眯起双眸,透出难以压制的强烈欲念,就那样直接传递给她。
白雨馨畏缩了下,脱口而出,“不!”
“呵呵,记住,你永远没有说不的权利。”穆亦城宣告完这句话,身体随即压了上去,近乎狂虐的将她身上的衣物撕扯掉。
“够了!你不能……”她的反抗被他的吻瞬间吞噬。
一沾上她柔软的唇瓣,他就仿佛再也无法移开,邪冶的眸光溢出一片氤氲欲念。
原本因她一味忤逆他的话而有所不悦的心情奇迹般的在掠夺中渐渐消融。
吻到最后,竟由最初的惩罚转变成轻柔又不失霸道的缠绵。
他的双手紧紧固定住她,不允许怀里的人有一丝的逃离。就那样吻着她的唇。
感觉到双唇传来的阵阵难抑的酥麻,白雨馨瞪大眼睛,错愕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甚至都忘了该有的抗拒。
她怎么会……怎么会不讨厌他的碰触与亲近?
肢体的认领与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东西!
是否在他那一天夺去她初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今后对他的侵犯免疫?
无止境的羞耻心占据了白雨馨整个心扉。
“女人,这个时候你最好闭上眼睛。”他沙哑的低喃着,继续蛊惑的在她耳旁吹着热气。
他的声音,却惊醒了她最后一丝神志,想推开眼前的男子,却已是无能为力。
一只修长的手爬上她的胸前,握住让他爱不释手的绵软,肆意的揉玩开来。
(……)
白雨馨咬住下唇,极力抗拒着身上传来的奇异感觉。
然而,无论她表现出如何排斥的假象,却再也影响不到抚弄她身子的男人。
看着她的反应,他邪魅一笑,“女人,你的身体比你的内心要诚实多了。”
穆亦城轻扯唇瓣,语气狂妄不容反驳:“以后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的命,还有……你的心。”
他继续贪恋着吻着她的唇,身体强烈的感觉快要淹没了他的理智,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曾带给他的。
他喜欢他无意中“捡”回来的玩偶娃娃所带给他的这种震撼。
(……)
两人亲密的贴和举动让白雨馨羞怯的别开脸,不想去看身上那个邪美的男子。
(……)
突然,似故意的,他放慢了节奏,开始沿着她纤细的勃颈一路吻下来,停落在她的胸口,一点点厮磨着她的意志。
火热的唇细碎的落在她绽放的玫瑰上,他不想看到她一副被逼迫的模样,他要他的玩偶彻底的臣服于他。
那种奇妙的犹如触电般的感觉,再一次袭向白雨馨。
她开始不安的扭动着,躲避着带给自己异样感觉的唇。
可身上的男子却偏偏不肯放过她一样,一手固定住她的手,一手搂住她的腰,不允许她有半分的逃离。
“不……”低不可闻的抗拒声溢出她的唇间。
她能清晰的感知到她努力构造起的心墙正在以她所料想不到的速度坍塌凹陷。
“乖,叫我,城。”穆亦城一边耐心的诱引着,一边着迷的用唇勾勒着她一切的美好。
(……)
“唔,城。”当这一声包含羞耻的低喃自喉间溢出的时候,白雨馨知道,第一次的心之沦陷,将会在往后的日子里带她走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安慰自己,可能只是不太适应别人太过温柔的对待,又或许只是身体暂时太过虚弱,抵抗力太差的缘故。
然而,身上的男子却因她吐露的那一个“城”字而更加亢奋。
(……)
许久以后,她倦怠而无力的窝在他的怀里,不想再挣扎,不想再抗拒,甚至,连动也懒得动一下。
那种两个人深深纠缠在一起,至死方休的感觉其实是令她震撼的。
如果第一次是惶恐、排斥、屈辱以及疼痛,那么第二次就是彷徨,被动、接受以及沦陷。
当这个仅知道名字与身份的高贵男子拥着她的时候,她竟真的有了被爱的幻觉。
这种感觉,一度让她想落泪。
如果,这是一场为爱赌博的危险游戏,既然已经失了身,是不是可以孤注一掷的赌一次?
反正,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沦落的了。
和这个叫穆亦城的男子相处的时间很短,一两个月以来她多半都是在病床上养伤中度过的,而在此期间,他几乎遗忘了她,从不曾来探望过。
她以为他是一个淡漠冷情的人,带她回来只为还那一枪的恩情。那么,若是这样,她想着在伤好之后,道一声谢谢,是否就可以安然的离开。
可是,她的想法终究太过单纯,在她伤好之际,他却如一头披着羊皮的狼突然出现,将她吃干抹净。
他强势,他霸道,但是他也温柔。
白雨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无措的孩子,被迫在几天之内锐变,思想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穆亦城又一次深深的小心翼翼的爱怜她身体的时候,吻干她悄然落下的泪痕的时候,她脑海中那危险的念头一直挥之不去,不管之前怎么看待他,至少现在她想大胆的放弃所有的爱一次!
非性而爱,而是为拥有爱而努力去爱一次。
人们常说,一直孤单渴望被爱的女子,无论是哪一种爱的性质,一旦爱上,就会爱得轰轰烈烈。
人们也常说,女子一旦有了爱的念头就会变得肤浅和盲目,一味的柔顺与迁就,变得不再像自己。
这些,她信。但是,这些,她不在乎。
十六年寄人篱下被打被骂辛苦生存的日子过怕了,如果有个干净强势的男子可以依靠,可以被她所爱,亦能努力让他爱上自己,那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至少,她愿意折寿去换取!如果亢长的生命中只有磨难,那么她宁愿短暂的生活中拥有最绚烂的幸福!
她一直相信,任何人事物,想得到,就得付出相应的努力和代价!
那么,勇敢些吧,白雨馨,认真打一场漂亮的爱之仗吧,让这个优异的男子也爱上你吧!
人一旦想开了,思绪和心情就会豁然开朗起来,一切条条框框的束缚便不复存在了。
于是,当穆亦城拥着累极的她问:“当时为什么要替我挡枪?”
她第一次露出温婉的柔顺表情,在他的胸膛蹭了蹭,据实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看到你受伤。”
命运的齿轮从这一刻开始逆转。
她从来不知道,为了所谓的遥不可及的爱情,她会甘愿留在他身边,留在他如囚笼般的城堡里,足不出户,长达四年。
好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看到你受伤”。
这简短的一句话,让穆亦城将怀里的女子搂得更紧了一些。
似有些不相信,他遂而又问:“难道你就不怕死?”
他记得那颗子弹只差一点点就贯穿了她的心脏。
“怕,但是当时大脑根本就没有意识,身体好象不是我自己的,我就那么挡在了你的身前,甚至倒下去的那一刻,看见你没事,我似乎还松了一口气。”对,当时她就是这样的感觉,也许她没有太过高尚的品质,但是她一向很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