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大人,我劝你一句,曹寅己经死了,你这个唯一还活着的,不该记着的就忘了吧,杀人灭口这一计,不只是你会用。人这一生可是短得很,不要为情所累,老爷子到底还没糊涂到不晓事儿呢。”
“哼!”噶礼眼一闪,抿紧了唇,转过身快步离去。
看着噶礼走完了,曾静面带忧虑,问:“那荷包里是什么?”
顾倾城一笑,没回答她的话,远远的招呼着店小二,“小二哥,给人拿一个炭火盆来,唉,在这吹了半天的风,身上都冷了。”
“好——”店小二应了一声,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四月天,怎么还会怕冷呢?看这小哥,温文而雅,一身瘦弱,难不成是江南来的吧,真是不如他们北方人经寒。
店小二快步跑下去,拿火炭了,顾倾城转回头来,拿起桌上的折子,娇笑一声:
“这位康熙爷,还真是千古一帝。该说是我运气好,还是噶礼运气好,瞎猫走了死耗子运。”
“你这是什么意思?”曾静不明白她的话,皱着眉看着她。
“老师,你知道那只荷包里是什么吗?”顾倾城笑着看向她。
“是什么?”
“噶礼跟随老爷子亲征蒙古,淋血奋战升任的军功,调任到了江南。康熙后妃中,荣妃进宫最早,得尽康熙爷的宠爱,生育五子一子,放在大清后宫里,也是圣宠了。可惜四子皆亡,唯一的一女,远嫁了蒙古。康熙十六年,生下皇三子胤祉后,恩宠仍盛,可是却在康熙三十三年后,恩宠不再,如同进了冷宫。”
“呃?”曾静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老师,你是个谋士,在这权谋一道上,我要跟你学,可这男女之事,你就得多问问我了,呵呵,我可在青楼十八年,看尽了这世间****之事呢。”顾倾城咯咯的笑着。
“呸,又没正经了。”曾静脸一红,瞪了她一眼,跟着顾倾城呆得久了,她觉着自己快成了青楼名妓了。
“这哪里是不正经,这再正经不过了。”顾倾城一笑,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康熙先后下江南六次,每一次身边跟着的,都是马佳氏荣妃。荣妃的一手绣活可是极好,两面苏绣活灵活现,如百鸟鸣柳,呵呵,可是在十八年前,康熙最后一次去过南后,就再也没有下过江南,那时负责接驾的就是曹寅和噶礼。”
“你,你,你是说——”曾静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顾倾城目光清亮,笑了一笑,手拿着折子,快速看了一遍,看着小二哥,拿着炭火上来,手一抛,折子掉进火炭里,瞬间就烧了起来,一刻后就化成了灰烬。
曾静仍是惊疑未定的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倾城看着她这个样子,噗地一声笑,“老师,你这是吓到了?”
曾静白了她一眼,低下头,手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还是怀疑自己刚刚是让顾倾城误导了,偏偏,又在这时,听到顾倾城说了一句话,让她差一点把口中的茶全喷出来。
“你猜得对了。”顾倾城用力的点了点头,“康熙爷下江南是为了找一个人,见一个人,十八年前,他找回了那个人,只是这位千古一帝,还是算错一件事,那就是女人的心。”
顾倾城叹口气,没看向曾静变了的脸色,幽幽地说:“皇帝下江南,自然是带着喜欢的妃子一起去了,康熙三十三年,荣妃跟着康熙爷去了江南,噶礼是她的表哥,负责接驾是应该的,康熙爷却在这时找回了那个人,偏偏,这一件事,还让噶礼知道了,唉,女人能容得下丈夫有别的妻妾,可却容不下,丈夫心里只有一个女人。”
“那只荷包是荣妃送给噶礼的吗?”
“是,上面的绣纹是苏州双面绣,绣出来的名字却是满文,荣妃的手也真巧,把名字绣进了那一双并蒂莲之中,噶礼与荣妃本就是两小无猜的表兄妹,说到底,也是二个傻子罢了,江南岸边,一个为情所累,一个为情所伤,呵呵,康熙爷也没察觉到,他的帽子也是绿幽幽的了。”
“他们,他们——”曾静脸色一变,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
“要不说,我这是走了****运了,要不是伊通额留下的暗探在这江南之地经营了数十年,根脉深厚,我也不知道这些事。”顾倾城摇了摇头,低笑一声。
“难道,噶礼一心一意相助着三阿哥,以前,我还以为是因为噶礼与胤祉是姻亲,原来是这样。”曾静叹息一声。
“这有什么奇怪的,那门姻亲,不过是全了那二人的心事儿罢了。我倒是真心喜爱那个荣妃娘娘呢,守在深宫几十年,四次丧子之痛,她都挺过来,只不过是心中还存着对皇上的真心,到了江南,发现她一心相待的男人,心里从头到底藏有另一个女人,自己的表哥却是对她一心一意,她心性坚毅,自然会有选择,这才是个有胆识的女人呢。”
顾倾城连连赞叹,笑着说完对荣妃的评价,女人嘛,就是不能这么放弃自己,男人即有女人,我就找别的男人,你即无心我便休,难道还非在你这一颗树上吊死吗?
就顾倾城看来,荣妃也是后宫的奇女子了,极得她的心呀,单看她选人的眼光吧,这个噶礼虽是万般不是,可有一点,他至少对荣妃是一心一意,对她的儿子胤祉,更是爱屋及乌,死而后矣,就算到这一步了,他也没想过累及荣妃,只是威胁着她,让四爷就范,唉,好男人一枚呀。
桃红娘子常说,一个男人可以杀人放火,可以丧尽天良,可只要对一个女人好,他就是好男人,这话一点不假。
曾静也是叹息着摇了摇头,这世间的男女之情,真是比那朝局之事还复杂万分。
曾静指了指木炭说:“那这道折上怎么办?曹寅虽然被噶礼灭口了,可是江南的密探可不止他一个,康熙爷早晚会查到你身上。”
顾倾城眨了眨眼,笑着说:“曾姐姐,你今天回去,就把顾言察扒裤子,打板子,我出三十锭金!”
“呸!”曾静脸一红,薄嗔的说:“你又胡说!”
“我哪胡说了!”顾倾城支着下巴,娇声娇气的说:“说到底,这都要怪顾二狗子,要不是他在江南弄出这些事儿,噶礼会注意上我,曹寅会查到我?哼,今晚回去,你就把他扒光了,打板子,丢到凤仙娘子的床上去!”
“呸!”曾静白了顾倾城一眼,看着她火大的样子,噗哧一声笑。
算了,这一关是过了,他们此后小心一些,康熙爷要再查出也不容易了,顾倾城这一刻的轻松,还真是应了她那一句了,坐看风云起,笑映晚霞归。
一日之后,噶礼上折请罪,自请有负皇恩,自请处罚,康熙爷下谕狠加责罚,议定永不续用。
三日后,噶礼牵全家回了南京,七日后,噶礼母上告朝廷,说是噶礼与弟弟色勒奇、其子干都在食物中下毒要谋弑亲母,噶礼的嫡妻还认了个义子叫名干泰,纵令纠众毁屋。
朝廷大哗。康熙爷亲自下令刑部查实,出乎意料的是,噶礼上折直接认了罪,康熙帝下旨拟定噶礼应当判为极刑,妻论罪当绞,色勒奇、干都皆斩,义子干泰发黑龙江,家产没入官。
半月后噶礼自尽,嫡妻从死,一场风波就此无声。
顾倾城在接到李德沛传来消息时,只是笑了笑,她正与曾静下着棋,拿了一颗白子放在自己右下眼的门户边上,彻底堵死了曾静一局棋,再无生路,她挑着眉笑着对曾静说:“噶礼还真是个好男人,只是可惜,就这样绝了户了……”
“这是你作的?”曾静问。
顾倾城眨眨眼,满脸的委屈,“这怎么可能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