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呢?”来到政殿,并未见得离尧,太后问起当值的工人。
“回太后,大王说想出去走走,不许奴才们跟着。”宫人如实回答。
“养着你们真是不知道有什么用,他说不让你们跟着你们就连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当得起?”太后微怒。
“太后,何必为难他们。他们只不过是当差的,大王不让他们跟着,他们怎么敢继续追问呢?您别急,我想我知道大王去了哪里。”昔日的熟悉的人,并非只有离尧,离煜,林凌,郭荇四人。在太后还不是太后的时候,比起现在更加希望巩固自己在王城中的地位,自己没有亲兄弟,自然就要跟堂亲走得近些,而这些人里,还要数徐凝的爹爹最为争气。所以,自小徐凝就被养在王城里,徐府反而成了她偶尔才会回去的地方。太后一直有意让离尧兄弟和徐凝走得近些,无论徐凝会嫁给哪一个对自己都是没有害处的,可惜,总是用变数,让人的心意不顺遂。他们虽相熟,却还是不够亲密。
“你知道?”
“当然,太后忘了,从前我们时常在一起。”的确,是从前的事情了。从十年前的那天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同。徐凝是个聪慧的女子,一直都不胡搅蛮缠,没有千金小姐的蛮横,既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索性就远离这里的一切,连王城都很少进了,更别说去见离尧。“虽然许久不见,但是我想大王会去的,无非就是那个地方。”
年纪相差不多,徐凝可以说是与离家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对他们的性情深知。他们都对人不亲近,刻意的疏远。生在帝王家,这无可厚非,即便是在他们还年幼的时候。但是他们对人的方式又是不同的。离尧看起来谦和有礼,但是难以掩盖他那与生俱来的拒人千里的气质;而那时的离煜,就像是躲在黑夜中的猫,掩藏自己,冷眼看人,在那般小的年纪。
他们皆不尚武,却不得不习武,文弱的书生,怎么能有资格日后登上王位?又或许,这只是本能的自保,不然很可能在那之前就命丧黄泉。
在先王的众多子嗣中,惟他二人是一母所生,却也不亲近。所以很早的时候,徐凝就知道,未来能相争的,只有这兄弟二人。
二人习文在一起,习武各自分开。离煜总是变着花样耍小聪明来偷懒,而离尧却那么认真。这并不像离尧,他不是一个好动的人,不愿意把自己弄得脏兮兮一身泥回来,却愿意在西院那里练习很久。直到徐凝好奇,偷偷去看了正在习武的离尧,看到了那站在林焕身后的小小人儿才了然,为何离尧更愿意呆在这里。明明不过是个小小的孩子,徐凝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那只是一种缘分,旁人无法知晓。
有些人,看一眼,就可以看到一生。
而那时的郭荇,和林凌差不多的年纪,就已经十足的是个假小子,每天跟着林焕他们一起入宫,和离尧一起习武,玩的不亦乐乎。
走到西院的路很长很长,一砖一瓦,都是曾经的回忆,太深太深。即使很久没有走过这条路,却还是那么熟悉。
“咱们这是去哪里?”这条路,太后自然是不常走的,不禁问徐凝。
“西边的别院,从前大王总在那里习武,那里清净,是大王最喜欢的去处。”
当太后和徐凝到时,正好看到离尧打趣郭荇那一幕,离尧难得笑的开心。太后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到离尧发自内心的笑是什么时候了。只是,这样对待的人是郭荇,太后难免不悦。
“母后怎么有雅兴到这里?”看出了太后的不悦,离尧便想着先说话,替郭荇掩护过去。太后一向不喜欢郭荇这样过于大大咧咧的性格,在她心里,徐凝那样的大家闺秀才是女子应有的样子。
“郭将军,你们自小便相识,亲密一些无妨,却也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太后明知道他的意图,却并不心领。
“是……”郭荇一向很怕太后,总是板着一张脸,不通人情的样子。
“太后去政殿看您,宫人说不知道您去了哪里,我就猜着您可能来了这里。望大望见谅。”徐凝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样子。
“你我何必如此客气。”本该听起来如此亲近的一句话,被离尧说了出来,反而只像是一种客套。
“徐姐姐,你怎么也来了,你还真是难得来王城呢。”见对话无法继续下去,郭荇就故意找了话茬。
没想到这一句话没说好,又触到了太后的不满。本来郭荇只是想说很久不见徐凝进王城了,但是在太后听来,却更像是喧宾夺主。仿佛自己才是这王城里的女主人,而徐凝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君臣之礼,郭将军可还记得?凝儿马上就是王后了,这姐姐也是你可以叫得的?”
“太后,我现在还不是王后,阿荇和我是旧识,这样称呼也是自然的。”徐凝替郭荇开脱道。
“罢了罢了,你们的事我不管了。尧儿,你陪凝儿四处走走,别总呆在这一处。凝儿很久没进王城了,你带她好好看看她日后要生活的地方现在是什么样的。”
“是。”如同接受的只是例行公事的命令一般,离尧应承着。
“郭将军,送哀家回寝宫吧。”临走,太后还不忘了支走郭荇。
当太后转过身去,郭荇无奈的朝离尧做了个鬼脸,离尧就只是笑着看着她,示意她快跟过去,别又惹了太后生气。那一刻,似乎又回到了曾经。那时的离尧,本该如此。
这一切,都被徐凝看在眼里。曾经,她一直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参与在其中。自己可能一直都只是个看客罢了。
只剩下自己和离尧,一向懂得揣摩心思说话的徐凝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过去?和他似乎没什么过去,自己知道的他的过去未必是他想听的,自己过去他又不会感兴趣。谈未来?他们之间的未来,那么模糊不清,又何从说起,他本不是愿意的,难道自己会不知道?
“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几乎绕着王城走了一周,离尧突然说道。离尧也不知道这样的态度是不是过于无情,可是,着实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徐凝,自己未来的王后。
“那大王也早些休息,臣女告退。”
“其实,你也不必如此客气,就如往昔一样的称呼就好。”过往的一切,离尧都想回去,可是现在的每个人,每一句话都在提醒他无法回去。
“是。离尧……”本该熟悉的称呼,却这样的陌生,即使这个名字在自己心里闪过千百次,也绝不会说出口,此时说出是这样的难。
“这倒是个不错的住处。”还是找了自己信任的探子才找到了这片林子,在离尧眼皮子底下还能留住自己人,还真是不易。
离煜这样说着,却并没有人应。离煜只好自己推门而入。探子的情报果然可靠,虽然跟踪白生很久,却也没有白费,这里正是白生的居所。
白生见到离煜前来,显然是很惊诧的。不过这一切都掩藏在斗篷之下,没人能看到他的喜忧。
“大名鼎鼎的白生,就住在这里,未免太冷清了些。”白生没有应他,反而坐下背对着他,拿起了一本书来看。
“何不以真面目示人?难道你就那么见不得人?还是说,你本就不是白生。”
“你来这里所为何事?”终于,白生还是开口了。
“果然是你,就算你刻意压低声音,难道我会听不出么?”离煜上千,摘下白生的帽子。
既然事已至此,白生便也不隐瞒什么,站了起来,直面着离煜。赫然是个女子,煞白的脸色有些渗人。
“凌儿,这些年,你过得可好。”手抚上她的脸颊,她并没有闪避,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着。想好好看看,这个当年要毒死自己的人。
“我有今日都是拜你所赐。你觉得我过得可好?我只是知道,你过的并不好。”不再掩饰些什么,回复了女子的声音,清冷,难以接近。
“离尧为你这样对我,结果你可满意?”离煜凄然。
“这些都与我无关。你找来这里想必不容易吧,煞费苦心来这里做什么?来确定这里住的是不是我,然后再杀我一次?”看着离煜这副表情,林凌觉的真是讽刺。
“怎么会。即使是当年,我也……”他怎么希望林凌真的被毒死,当年的药剂他本来准备的量,只是足够让一个人看起来有死亡的征兆,并不足以致命,他只是想让离尧误以为林凌死了就足够了。可是不知怎么,药量出了错,只多了一点点,却足以让林凌毙命。那眼前的林凌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就死在自己眼前。这些他没解释过,因为及时解释了也没有人会相信,自己下了毒,却不是为了杀死她。
“何必多言,你怎么做,怎么想,都与我无关。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没什么事,就请离开,不要来扰了我的清净。”
“你都不嘱咐我,别把你还活着这件事说出去就让我走?不怕我说出去?”
“若你想说出去,我嘱咐了也没用。”
“我想不通,既然你活着,离尧为什么会把你安置在这里。”
“这些,你大可亲自去问他。”林凌又戴上了那帽子,及时只有自己在这里,她还是习惯了掩饰,掩饰自己还活着,掩饰自己不是白生。
“你就想一直这样下去?”林凌并没有理会他,他深知自己在说什么,林凌也不会回复。“如果我还能留在这里,我会常来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