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

谢覃跪在殿内，楚霁坐在龙椅上，一片山雨欲来之势。

“谢将军，对于此事，您老有何解释。”楚霁将手上的一张地图丢下，牛皮纸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谢覃的跟前，谢覃只扫了一眼，便知道那上面是什么了、

鹤野的军事防备图，或者说是兵力布置图，每一个兵力布置点都在图上标的清楚，另外还注明了人数，有此地图很容易摸清楚鹤野的兵力薄弱的地方，给予一击致命。

“皇上，鹤野军事防备图被盗，老臣身为守边将领，自知失职，甘愿受罚。”谢覃不为自己辩解一句，就承担下了责任，面上没有一点犹疑之色，反倒是站在一旁的太子，神色紧张，多次想要上前去为谢覃求情，都被谢覃挡了回去。

“谢将军，这件事情不是认罪就可以的，鹤野是我大楚的军事重区，可现在军事图竟然都能被他人轻易盗取，你让朕如何相信，单凭您老将军可以替朕守好鹤野这块土地。”楚霁目光凌厉，似乎要盯得人无所遁形。

“回皇上的话，老臣自知失职，甘愿领罪。”谢覃磕了头，然后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中，斩钉截铁的说：“可是老臣恳请皇上严查此事，军事图被盗，虽说是鹤野的防卫出了问题，可是在这地图之上的兵力布置，早已不是现在的兵力图了。”

“什么意思？”楚霁凝眉，顿时觉得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鹤野的军事布置，数月便会换一次，让人摸不着头脑，看不懂规矩。”谢覃解释道：“所以除了主帅的几个人，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细节的。况且这上面只有明哨，没有暗哨，更不会是真正的军事图。”

“简直该死！”楚霁闻言立马怒了，这人弄一个没多大用处的军事图，来黎阳兴风作浪，引起猜忌，是真的触及了他的底线。

“皇上，老臣回来之时，便已听说事情的缘由，那几个蛮族女子，确实是老臣所救。可是也不如她们所说的那样，蛮族女子是被老臣放走的。”谢覃为自己当初的事情解释道：“她们几人昏倒在鹤野边境的时候，本应该就地诛之，可是在大燕与大楚的边境，竟会出现蛮族的人，还都是女子，皇上难道觉得正常么？”

“老将军是什么意思？”经他一提醒，楚霁顿时想清楚了这些日子困扰自己的事情。

蛮族未被歼灭的时候，其居地是在鹤野之外，然而却是夹在大燕与大楚之间。这个部落的人，都骁勇善战，不止是大楚边境的人对其的纷扰感到头疼，大燕的人更是不堪其扰。所以当年先帝派人去将蛮族歼灭的时候，大燕与大楚几乎是举国同庆。

本该是两邦仇视的异族人，却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边境线上，难道不奇怪么？

“皇上，此事老臣现在也只是猜测罢了，还未做深究。”谢覃接话道：“只是这件事情定不会像想象之中那么简单，当年蛮族全被歼灭，是先帝下的旨。据说当时的统军将军，可是没有留下一点活口。可是现在却又凭空出现了，这其中到底出现了什么差错，定要深究。”

先帝下旨剿灭蛮族的时候，并没有说不许留下活口，可是边境的子民不堪其扰，许多都是自行参的军，对待蛮族人恨之入骨，几乎是屠尽了整个部落。

“既然将军如此说，那么不查下去，朕势必不会安心。”楚霁也觉得这件事情有猫腻，自然是谢覃惹出来的事情，交给他去处理再合适不过了。更何况有些手段他不能使，因为怕会落下残暴的名头，可是谢覃却可以。

“老臣必将竭心尽力，查明缘由，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谢覃应道。

“既然如此，事情就全权交由你负责了。”楚霁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一直在旁边想要说话的太子，“太子，你还有何话要说？”

太子躬身答道：“因为吏部前任尚书洪霖的事情，吏部现在已经缺了主事的人许久了。而且现在已快到盛夏，年前关于朝中各府定下的份额，为保公正，又要重新清算一遍。可是现在吏部主事之人出缺，这签字的事情嘛，就不知道该如何了。”

楚霁闻言，眉头又蹙成了一团，这件事情已经困扰他了太久，也是时候该解决了。可是举荐的人选虽多，没有几个是可以令各方满意的，虽然说太子举荐的沈懿争议不大，只不过……

“太子，你举荐的人中，是不是有一个叫做沈懿的？”楚霁皱眉问道，眼睛盯着楚雍，看着他的反应。

“回父皇的话，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原为吏部侍郎，儿臣看他作风谨慎，故而觉得他可担此大任。”太子躬身道，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哦？他真有你说的这么好？”楚霁是不敢轻易相信的，这些年因为自己的放任，太子已经在朝中独揽大权，好不容易吏部尚书出缺，他是真的想找一个持身中正的人来。

“父皇见了他之后，想必就清楚了。”太子也不直接说，反而有让皇上亲试的意思。

“皇上，殷侯爷求见。”楚霁正在思考楚雍的提议，忽而殿外传话，楚霁想到当年的某些事情，眉头一皱，应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殷侯爷上殿。

“老臣参见皇上。”殷伽行过礼后，就将目标转向了谢覃说：“谢兄原来已经回来了，前些日子看到谢少将回京，唯独不见老将军的影子，可让老臣好生惦记。”

“多谢侯爷记挂，只是夫人犯了旧疾，不宜舟车劳顿罢了。”谢覃随即答道：“此事已经上书禀告给了皇上，也是得了允准，才能够迟些日子返程的。”

“谢老将军舟车劳顿，这一路想必不太好受吧。”

“老臣是军旅之人，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呢？”谢覃笑道：“只是侯爷这些年不理朝政，如今倒是回来了，可有生疏的地方？”

两人在太和殿上闲谈了起来，最后还是皇上开口道：“两位爱卿就无需如此了，不过殷侯爷来得正好，刚巧有些事情想要问一下侯爷的意见。”

“皇上所为何事？”殷伽随即接道。

楚霁看了一眼楚雍，随后才懒洋洋的说，“这些日子朝臣为了吏部尚书补缺一事吵得不可开交，殷侯爷可知道此事？”

“略有耳闻。”殷伽应道：“不过这件事情还要看皇上圣心独/裁，看是否有合适的人选，能够担此重任。”

“说来倒是有一个，朕也看了看，倒是还有几分符合。”楚霁面不改色的看着殷伽，想在他的脸上看出些不同寻常的表情来。

“皇上所选的人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入了皇上的眼？”殷伽心里默叹一声，上朝的事情，他也已经知道了，所以才匆匆过来，想要看一看皇上的态度。

“原礼部侍郎从三品——沈懿。”楚霁看着殷伽，一字一句的说。

殷伽闻言心里顿觉不好，可是也不敢表现在脸上，只是讪讪说道：“能在吏部任职，想必才干非同凡响，皇上可是已经决定选他了？”

千万不要，殷伽在心里默叹。

“既然适合，自然别无他选。”楚霁像是认定了他一般，倏尔疑惑道：“不过朕还记得一件事情，这个沈懿，当初似乎还是殷侯爷你举荐的，他若是得了这个位置，殷侯爷也应该欣慰了不是？毕竟最开始是你举荐的人，即便他……不为你所用，也要感念知遇之恩的。”

楚霁的话说出口，殷伽就神色慌张的跪在了地上，辩解道：“当初有心提携沈懿，确实是看中了他的才华，不可埋没，万万没有为我所用的意思，皇上此言，可是让老臣心惊胆战。”

万万没有想到，楚霁说话会如此的直接，不给他任何一点便捷的余地。

楚霁叹了一口气，才说道：“殷侯爷无需如此，朕也不过是好奇问一下罢了。不过是先前听到一些风声，看侯爷的态度，想必是有人恶语中伤罢了，侯爷无需介怀。”

说话的时候。楚霁的目光在殷侯爷与谢覃的脸上转来转去，都未曾看出来，这两个人内心深处的想法。

两个老家伙，也是时候动一动了。

闻言谢覃与殷伽都松了一口气，前者却不敢就此掉以轻心。

皇上这话中有话，还是要好好猜测啊。

话里话外全是敲打殷伽的意思，明面上是好奇的文，实际上是在试探。又顺带提了近来的风声，旨在提醒殷伽这些日子，要谨言慎行。而后来的态度，则是说明这件事情不做追究，只是敲打罢了，这道理殷伽不会不明白。

谢覃也明白，他更知道皇上这不仅有保全殷伽的意思，更有保全二殿下的意思。

看来皇上早已经弄清楚了朝中的局势，现在是有意要扶持二殿下上位了啊，这对于太子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谢皇上体谅。”殷伽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从鬼门关门口走了一趟，背上汗津津的。

皇上这个人，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

“既然沈懿这个人，一方面有太子的举荐，另一方面还有殷侯爷的提携，想必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朕自然是不会错过的。”楚霁笑道，看着殿内几人的反应，继续说：“让中书令林徽拟旨，明日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