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婉怡站在母亲和傅姑姑之间,听着两人暗藏机锋的话语,露出一脸懵懂样。最后还是四太太怜惜自家女儿,先起身告辞了。
回到寒香院的四太太对着黄嬷嬷皱眉道:“嬷嬷,你这是从哪找来的姑姑,这般傲性子,婉儿只怕是要受罪了。”
黄嬷嬷在一旁腆着笑,“那傅姑姑可是有把子手艺的,您也看到那双面绣的屏风了,那绣活您可还看得上眼?”
四太太思考了一下,按下了性子,“那绣活是没话说的,只是我担心她那样的性子把婉姐儿给带偏了。”
“四太太,你这是关心则乱呢,傅氏家族可是江南最大的织绣之家,能够赐与名字出来行走的都是出师的绣娘,每一个至少掌握了八种针法,不说这南边的家族,就是皇宫都重金求傅氏绣女进宫呢。”
四太太“哦”了一声,奇怪道:“那我们请的这个傅姑姑?”
黄嬷嬷笑了笑,“这个傅姑姑虽不是傅氏的嫡支,可也没出五服,并且绣法了得,最善双面绣了。只是这命不好,出嫁前就死了相公,便做了望门寡,与余家公子的牌位拜的堂,听说她那婆婆不是个好相与的,傅姑姑只好出来做先生了。”
四太太一听,心里觉得这女子可怜,对傅姑姑的一点隔阂也消失了,“那傅姑姑倒也是个可怜之人。既然她不想回婆家,那应该会好好教我们婉姐儿吧。”
“太太放心,奴婢都打听过了,傅姑姑在清河城也教出好几个娘子,那知府家的千金就师出傅姑姑,听说那一手绣活在夫家可大大的露了一手。”
四太太脸上阴转多云再转晴,露出了笑脸,“那就好,那就好。吩咐喜儿,让她用心侍候傅姑姑。”
黄嬷嬷暗自松了一口气,亲自跑一趟芷兰院不提。
却说甄婉怡这边,至四太太走了后,甄婉怡就笑着给傅姑姑重新沏了碗茶,放在傅姑姑右手边,“傅姑姑,请喝茶。”
傅姑姑笑了笑,端起茶碗品了一口,放下,问道:“九小姐可用过针?会什么针法?”
甄婉怡摇了摇头,“都不曾学。”
傅姑姑点点头,走到绣架边坐下,“那我们先来学分线吧。”
于是一个下午,甄婉怡都在学着辟线和穿针引线。看着傅姑姑灵巧的手翻一翻拉一拉,手指转几转,一根丝线就分成了四股、六股、八股、十六股,那绣花针展开从粗到细十二根,最细的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甄婉怡再一次砸舌。
一个下午,甄婉怡都在单调的分线,抽线,分线,断,丢下,再重亲抽线,分线,再断再丢,再继续。不断的重复,甄婉怡心越来越静,眼里心里只有眼前的丝线,当第一根丝线被分出四丝来的时候,甄婉怡长吐一口气,看着手里轻飘飘没重一点儿重量的丝线,笑意染上了眉头眼角,大大的眼睛看向傅姑姑。
傅姑姑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真是个好孩子。
“好了,我们歇一会,等会再学穿线。”
说着就起身站了起来,甄婉怡也忙跟着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
“九小姐,抬头动动脖子,看看四周的景致。”
甄婉怡照着傅姑姑的话做,一直聚精会神的低头分线,上半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这一放松才觉得胳膊和脖子都酸得很。摇晃着脑袋,伸手弯腰的活动了一会才舒服些。
傅姑姑看着更是满意了,真是聪明的乖孩子。
甄婉怡觉得傅姑姑看着温和却挺有距离感的,所以就把她当成老师一样的敬着,她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不愿说的自己也不问。这样一来还正对了傅姑姑的味口,她本就是一个爱静的人,出来做教导姑姑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能找到这样一个静谧的地方呆着却也觉得不错。
晚上四房一起去长康院的路上,修哥儿拉着甄婉怡一个劲的问,“妹妹学了什么字,认识了几个?还有,可会绣花了?什么时候能给哥哥我绣个荷包呢?”
甄婉怡抿着嘴笑道:“这绣花哪是简单的事,我一个下午才学会分出四支线呢,其他都还不会。不过,等我学会了一定给修哥儿做个荷包,你喜欢什么样的图案?”
自己学的书跟哥哥们学的都不相同,再说自己最主要是为了认字,有一个成人的灵魂在,怎么可能慢,只是若出说来也是引人侧目猜忌罢了,何必?
甄修杰被甄婉怡这一问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喜滋滋道:“我喜欢兰花,蝴蝶,还有鱼,莲花,”说完看了一眼眉笑眼开的妹妹,心里也很是高兴,觉得妹妹与自己这般亲近真是再好也不过的了,以前怎么就忘了妹妹呢?
“反正妹妹绣什么我都喜欢。”
甄婉怡心里暖暖的,看着跟自己一样高的胞兄,“那行,等我学会了就给修哥儿绣一个荷包。”
“八弟,九妹,你们在说什么?”
龙凤胎抬起头,甄修杰率先道:“六哥,妹妹说要送我一个荷包呢。”
甄明杰挑了挑眉,“妹妹就学会绣荷包了?”
甄婉怡羞红了脸,本想说个借口揭过绣荷包一事的,没想到修哥儿嘴这么快,都还没影子的事就嚷了出来。
“不是呢,我,”
甄修杰对着甄明杰皱了皱鼻头,稚气的声音带着一丝恼意,有些生气自家哥哥不相信他。“妹妹今天才开始学分线,不过妹妹这么聪明,很快就能绣荷包的,到时候我就是第一个得到的。”
甄明杰看了看自家害羞了的妹妹,笑得温和,“嗯,妹妹这么聪明,一定会绣得好荷包的,大哥也等着呢。”
这下甄婉怡感觉头顶一片乌鸦飞过,布都没摸到就欠下了两个荷包。可上天却觉得她的债不够多似的,走在前端的四老爷也转头过来,摘下腰间的荷包晃了晃.
“婉儿,为父的荷包都毛边了哦,就等着乖女儿给换一个了哈。”
甄婉怡心中的感动像十五涌起的海潮,扑打过来,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连绵不断。
明明母亲房里前几天还在给父亲做荷包的,“嗯,等我学会了,每人都做一个。”
用力的保证,却被娇绵的声音削去了力度,只剩下撒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