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炼炁法？你莫不是睡傻了？”
孩童脸上涌出一丝怒意：“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你今日早课做了没有？小心翼叔打你屁股！”
聂龙虎没心思同一个孩童较真，搜索着脑海中的残缺记忆，果然发现了一些炼炁法的蛛丝马迹。
“汲阴阳二炁，百日灵变，塑玉骨，筑道胎，聚金丹，炼元神……”
聂龙虎神色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凝重。
这并非是什么粗浅的呼吸吐纳法门，是正儿八经的炼炁法，是通天大道！
何人如此大胆，传法于天下，不惧因果加身？若是一不小心刺激了天道，招来针对炼炁士的杀劫，此界对于炼炁士来说，便是彻底废了。
届时大界封锁界壁，将再无化身历劫的余地。
聂龙虎抿紧了嘴，眼底疑云丛生，当即转身离去，开始探查眼前这个部落。
他化身而来，得到的记忆碎片很杂乱，不能梳理出有用的信息，需要一番调查，才能明白因果。
“正初道君……”
“铸兵法，阵法之道，丹术……”
绕着整个松鹤部落转了一圈后，聂龙虎得知了不少关于正初道君的消息，心头愈发凝重。
如此之多的辅助修行之道，这不像是在传法，更像是要改天换地，这是道家某一脉要对混沌海出手？此方世界，是其中的前哨之一？
思索之间，他于一处祭坛之前停下了脚步。
三丈余高的神像立于祭坛之上，身披阴阳道袍，五官轮廓清晰可见。
“这张脸……”
看着神像有些脸熟的面容，聂龙虎陷入了沉思。
盯着神像看了半晌后，他才逐渐回过味来，想起了一个不太愿意搭上关系的人：“楚政？！”
…………
…………
聂龙虎开口的一瞬，远在炎氏祖地的楚政，心中陡然闪过雷霆风雨，周身信仰之力开始沸腾。
他猛然睁开了眼，心中生出寒意，此界竟有人唤了他的真名？！
神祇的真名，对于一個香火神灵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以金身感召，他必须显化神迹，若是本体距离不远，甚至要亲自赶往此地。
让楚政有些费解的是，此界怎么可能会有人认识他，甚至对着他的神像，喊出了真名？
楚政凝神细细感应，很快便寻到了那一具金身所在。
神像瞳中闪过一丝灵光，看到了立于神像之前的三岁男童。
【聂龙虎（零阶/八阶）：骨龄三，一尊天仙的渡劫化身，宿慧已醒。（详）】
楚政没有点开详细信息，心中满是诧异，没想到，他跟这个聂龙虎竟还有不浅的缘分，这一次居然又遇上了。
不过这一次，是他早来了一些，如今他已至炼神，聂龙虎还未曾踏足修行路。
收回神念，楚政没有丝毫迟疑，径直起身，赶往了聂龙虎所在的方位。
在炼炁一道上，聂龙虎强过他很多，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上次在天耀联邦，实属事发突然，很多东西未曾来得及细问。
而且，如今这个情况，聂龙虎或许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为了更快的赶到那一处部落，楚政直接请了一位巅峰境的图腾修士出手相送。
片刻之后，他便已经来到了神像之前。
此刻聂龙虎还在发呆，根本未曾回过神。
“聂道兄，许久不见了。”楚政抱拳一礼。
算上神庭历劫的那一段时日，他实际上与聂龙虎已有百余年不见了，此刻心中还有些故人重逢的感慨。
“怎么又是你？！”
聂龙虎回过神，看着眼前的楚政，脸瞬时便绿了。
对于他而言，天耀联邦，不过是数载之前的事，此刻光是想想都觉得晦气。
再度见到楚政，他只感化身历劫之前，未曾算算吉凶，实属失策。
“许久不见，见道兄尚在人间，心怀甚慰，还请随在下共饮一杯，一叙长短！”
对于聂龙虎明显不太想见到自己的反应，楚政并不在意，一声大笑，探手抓起聂龙虎，径直奔着炎氏祖地而去。
…………
…………
月色正浓，漆黑的大幕，点缀着星辰，如烛光掩映于纱海，如梦似幻。
青石大殿之内，布上了一桌席面，荒兽血肉成盆，灵果酿成的琼浆，蒸腾着灵雾，散发着勾人的甜香。
聂龙虎紧绷着小脸，坐在椅子上，身高不够，勉强在桌上探出半个脑袋，眼底郁气重重。
见到楚政的那一刻，他便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这一次化身历劫，只怕又要草草了结。
金丹境时，楚政就已经能招惹到玄仙一级的人物，如今修为更胜往昔，招惹到的人物，只会愈加难缠。
“聂道兄貌似心情不佳？你我生死之交，有事大可直言。”
楚政饮下一杯灵酿，开门见山：“我遇了些麻烦，正愁无人商议，道兄此来，可谓解我燃眉之急。”
“你化身历劫，于此界传道作甚？”
聂龙虎嘴角抽了抽，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胆子实在太大了。”
“此话何解？”楚政神色微怔。
“你是怎么走上香火神灵道的？！”聂龙虎有些痛心疾首，望向楚政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
在天耀联邦跟着楚政相处了数十载，他能看出楚政天赋卓绝，悟性之高，远非常人所能比拟。
正因如此，若是道途顺遂，楚政在炼炁一脉，将会有极高的成就，成为玄仙乃至于金仙，都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如今楚政走了香火神灵道，便又是两说了。
“上次化劫之时，偶然发现了香火成神之道。”楚政目光微凝，开口追问：“莫非此道走不得？还望道兄不吝赐教。”
“以伱的天赋，稳扎稳打便可，何至于冒险去走如此捷径？”
聂龙虎此刻满脸复杂，他不知是该感慨无知者无畏，还是说楚政异想天开：
“如此庞杂的愿力，你返虚之后，元神必然不够纯粹，那要如何才能够合道？”
“炼炁一脉，本就是要尽量减少因果加身，你成神庇佑信徒，因果亿万，岂不是本末倒置？白白耗费自己的精力？”
“如今你不仅传道于此界，甚至还塑香火金身，走香火成神之道，等于是自毁道途，如此急功近利，怎能成大事？！”
闻言，楚政不由皱眉，下意识反问道：
“道祖不也是金身亿万，为何不惧因果加身？照道兄所言，他要那么多金身又有何用？”
闻言，聂龙虎一时语塞，他不过是一尊天仙，距离道祖的境界，相差太远，他如何能置喙道祖的事。
沉默了半晌，他方才一声轻叹：“众生拜道祖金身，所见皆是己身的本相，对于道祖，又有何影响？你能与道祖相比么？”
整个道家，也只出了这么一位道祖罢了。
香火成神道，对于炼炁一脉来说，百害而无一利，这一点，聂龙虎敢打包票。
楚政陷入了沉思，一直以来，他并未察觉到香火成神道有何不对，元神修为都在稳步增长，也未曾感受到丝毫杂质。
若是没有香火愿力的滋养，他如今本体的修为，只怕还不一定能够踏足神变。
正如聂龙虎所言，这是一条真正的捷径，但同时也充斥着很多风险，或许于前途有碍。
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楚政不可能因为聂龙虎一言，便直接将香火神灵道彻底舍去，这是走回头路。
他会想出解决的办法，在那之前，他要先按照原有的计划，吃下东源人族的所有信仰。
如果能做成这件事，他便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神婴九变，步入通玄乃至于仙劫秘境。
等到那一步，他再决定后路也不迟。
赵庭仙的例子还在眼前，足以证明香火成神道，并非不能修行，而是要掌握一些方法。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更快的提升修为，这样才能更加主动，做好离开苍云界的准备。
“聂道兄，这些事日后再说，今日，我的确是有一桩事，想请你帮忙。”
楚政将话题扯了回来，抬头望向殿外：“三位请进。”
三道身影出现在了殿外，缓步走入了殿内，正是三方氏族之主。
看着联袂进来的三人，聂龙虎心头一沉，这三人的修为，同他本体相比，也是不遑多让了，站在了天仙顶峰。
再进一步，便是能够比肩玄仙的至强者，他距离那个境界，都还差了不少。
不过，这一步能否跨出去，还是要打上一个未知数，他已在这个关口之间徘徊了许久岁月，依旧未曾摸到门径。
“聂道兄宿慧初醒，只怕对于如今东源人族的处境，并不太了解，容我解释一二。”
楚政起身向聂龙虎介绍了万穹三人的身份，而后简单将如今的情况和盘托出。
“你的想法，有些过于天真了。”
听完了楚政所言，聂龙虎摇了摇头，望向山寻，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你想布下大阵，强行聚拢月华，汇聚成阴炁，助她冲关的想法并没有错，按照正常的情况，甚至有极大的概率能够成功，但是你忘了去考虑天道的存在。”
“天道？”
听闻天道二字，楚政心中一动，他此前便察觉到了天运的变化，只是不太清楚其中的缘故。
“这个世界，是存在极限的，并非是你想要抵达那个境界，就能够抵达，天道不松开枷锁，界内的生灵，便永无升阶之机。”
聂龙虎话音落下，三方氏族之主不禁同时色变。
“这怎么可能？！”山寻一时失声。
“若是天道不允许我等晋升，那我等便只能等死不成？！”
炎璧眼中隐现血丝，他实在想象不到，困顿自己许久的瓶颈，竟然是因为眼前的天地。
“你等何必有所不满？”
聂龙虎瞥向三人，语带诧异：“眼前这片天地，固然有枷锁，但也未曾主动伤你们分毫。”
“修行路，何等艰难？仙道历九劫，整整八十一道天雷，才有机会登仙，登仙之后，更有五行、阴阳等等生死大劫缠身，可谓步步天渊，如履薄冰。”
“炼炁一脉更是如此，天灾人祸不断，天欲亡我之心，终年不死，需日日勤勉，不敢有一刻放松，稍有差池，便是身死道消，再无重来之机。”
“尔等生来只需刻下图腾，修行不必自己操心，随着年岁增长，登仙如吃饭饮水，这还不够？”
“不受劫气缠身，就能走到这个地步，何其幸哉？！”
聂龙虎一声长叹：“你三人生来便是天地宠儿，注定了能立足于世巅，这片天地，已经给了你们足够的恩宠了。”
三人皆是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们的确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天骄的光环从儿时开始，便一直伴随于身侧，直至今日。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满足于此。
“照你话中之意，如今我东源人族，合该引颈待戮，束手等死不成？”万穹一声冷笑：“甚至，我还要感谢上苍？”
“那倒也不必。”
聂龙虎摆了摆手：“东源人族能存续至今，往后自然也能继续存续下去，如今不过是些许动荡罢了。”
“那头白虎何解？”楚政疑惑道：“它的力量，貌似已经超过了此界的极限了，万族长已是此界绝顶高手，甚至动用镇族秘宝，在其面前，依旧毫无还手之力。”
若非那头兽皇，现在的局面，决计不至于如此糟糕。
“听你方才一席话，对于你传道的想法，我也能理解一二，但还是那句话，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聂龙虎不甚在意道：“你以为那头白虎，为何一觉睡了数载，至今不曾醒转？再过上千年万年，它也跨不过那道壁障，最终只有化道一途。”
“它的力量，已经到了这个世界的极限，说不准哪一次沉眠，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聂龙虎扫视着眼前的几人，淡淡开口：“你们把自己的位置看的太重，就你们几人，有何德何能去干涉一方大界的族群兴衰？”
“我等不过一帮蝼蚁，如何能去揣测上苍之意？只要苍天未死，此战，东源人族便不会亡，荒兽也不会灭。”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