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作为大三千界的修炼者，从头至尾只是旁观，从不动用灵力插手战争。乌菱国的胜利，依仗的唯有乔悠一人。
五年时光足以边关的烈日与风沙在乔悠的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如白玉一般无瑕的年轻人。
三十而立，依然孑然一身，皇都城里送来的皇后的催归和催婚的信笺如雪花般，可一封也没能够令他回头。
直到某个晴朗的春日，五年出征终于画上了句号。
大军启程回皇都城前，茯苓和林止行就提出了告别。
暖阳笼罩中，当年的少女眉眼低垂，正将一把带剑鞘的剑别到腰上，如墨般的乌黑长发及腰长度，白皙剔透的肤色令人难以想象她同样在边关生活了五年，金色的光线柔和了她的容颜。
旁边的林止行更是容貌丝毫未变，一如五年前桀骜英俊。
士兵中多有偷偷将目光投向这两人的。
初时所有人都为他们二人的容貌惊艳，恍惚间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仙下凡，可当五年后，这份凡人与仙人之间的差距感变得越发得明显，众人看他们二人的目光就更加不一样了。
士兵们只是怀疑，乔悠却是笃定的，世上真的有仙人，长生不老，茯苓是，而他不是。
面对着仙人之貌的茯苓，乔悠却没有露出半分退怯之意，纵使容貌不似五年前那般俊美，他脸上温和有礼的笑容半分未变。
“已经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吗？”他问。
“嗯。我在乌菱国的事已了，再无半分记挂，是时候回去了。”
“回去吗……”乔悠低声念了一遍。
是啊，乌菱国不是茯苓的归宿，他更成不了茯苓的归宿。
她是仙，她往后还有长远而精彩的人生，他这副病弱之身剩下的寿数却连二十年都未必能有。
只在她人生中占了五年时间的他，对于茯苓而言过不了太久，就会成为一名无足轻重的过客。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离别之礼，茯苓回去后再打开。”乔悠给了茯苓一个木盒。
茯苓才刚收起木盒，就又听到乔悠问：“分别前，可以赠悠最后一份礼吗？”
“乔悠想要什么？只要我给的了，这离别之礼我一定奉上。”茯苓答。
相处五年之久，对于二十岁的茯苓而言，是人生四分之一的长度，岂会不重要呢？
乔悠得到茯苓的同意后，就上前将茯苓抱进了怀里，动作轻柔得仿佛连她的衣裳都没触碰到一样。
到最后一刻，他也仍旧害怕被她所讨厌，他担心她不想被他拥抱，只是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就还是忍不住抱了上去。
“茯苓，我骗你了。”乔悠如羽毛般轻软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悠永远喜欢茯苓，悠想娶的也只有茯苓。纵使余生再不见，悠抬头看天的时候便是看着你的方向，倒也不寂寞。”
茯苓心上一空，一瞬间油然而生一种要失去什么的遗憾感。
“悠……为什么要骗我呀……”
“为了能多陪伴你几年。茯苓现在后悔想要离远点可已经来不及了。五年已经过完了啊。”乔悠轻笑着说道，说完后他就赶紧松手退开，像是怕慢一步就会被茯苓推开。
然而他并没有从茯苓面上看到半分不满，她一瞬不瞬地看了他一会儿。
随即忽然上前主动抱住了他，在他耳边道：“悠不要看我了，待我离开，悠回到皇都城后，一定不要抬头看天。如今乌菱国国泰民安，皇都城里的姑娘们一定如百花盛开般灿烂夺目，悠当有花堪折直须折，不必驻足流连往日风景。”
“我有我的大道三千，你有你的万里河山。自此一别，往后各自安好。”
语毕，茯苓松开了手，不再去看乔悠，转头对林止行道：“师兄，我们走吧。该回了。”
“真的就这样走了吗？”两人踏上回程，底下凡人的山川大河都变得渺小的高空之上，林止行问茯苓。
“之前都是师兄催促我赶紧回大三千界，此时怎么这样问？”茯苓反问。
“因为师妹刚刚很伤心啊。师兄不想看你难过。”林止行答。
“和乔悠一起在边关相处五年那么久，我与他友情深厚，分别当然是要有一点难过的。但是凌烟峰有更重要的人在等我回去，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茯苓回答得理所当然，面上哪有半分难过之色。
林止行却愣了，方才在乔悠面前，他分明觉得茯苓十分不舍，令他甚至有些担心茯苓会不想再回大三千界，可此刻的茯苓，却已无半分之前那般情绪。“师妹，他等了你六年，又陪伴你五年，最后毫无怨言地送你离开。你当真不犹豫吗？”便是迟钝如林止行，也感受得到乔悠这一介凡人，为茯苓几乎倾尽了半生。
凡人脆弱，生命短暂，他付出一个十年的长度，就显得格外沉重。
茯苓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认真思考林止行说的。
可就茯苓沉默的这一会儿，空中乌云迅速地聚拢，银龙般的闪电从更遥远的地方急速劈来。
“天雷？凡人界怎么会有这东西？”林止行的声音透着怀疑，眼前的雷光看着确实像修真界特产天雷，可凡人界出现天雷实在是不应该。
“三师兄，我突然又不明白了，离别前，乔悠说喜欢我，可是我为什么却说与他只是友情深厚？”
“三师兄，悠曾是我的未婚夫婿，可我为何不喜欢他？”
“我似乎还是有一点点想嫁给他的，若是五年前我履约嫁给了他多好……”
随着茯苓一句又一句的质问，天雷的威势愈加猛烈，全都奔着他们二人的方向来了。
“师妹，你等等！不要再想了，不能在这种地方引来天雷啊！”林止行算是看明白了，茯苓这五年在凡人界修行多少有些耽搁，一直在筑基后期，可此番只怕要冲击金丹了。
可是区区结丹期的天雷不该来得如此恐怖，茯苓又不是徐幸欢那个倒霉蛋。
只怕是茯苓此刻的心境波动得过于剧烈，也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竟像是引来了天道的怒意。
“师兄，我又不是佛修，我可以和任何人结为道侣，世俗也好大道也好都阻拦不了我。可我为何没有完成父亲母亲的心愿，也给悠一个交代，嫁给悠？”茯苓仍在问林止行，她是真的不明白啊。
因为心里空落落的，令她十分不适。
“师妹，你既然不喜欢他，自然不用嫁给他。何必发愁？比起乔悠的事，你还是看看天雷吧。在这种地方结丹可不是个好主意，师兄自己都还只有金丹后期的修为，只怕会护不住你。”林止行着急地道。
这要是在大三千界，他一定直接通知师父了，可眼下在凡人界，根本联系不上师父。
“师妹，你先压一压修为，我们赶紧穿过虚空树回到大三千界，就能把我哥和师父找来为你护法了！”林止行不给茯苓再多想的机会，拉上茯苓飞得极快。
林止行平日里的御剑飞行速度就已经不是常人能忍受的了，此时着急起来，就是茯苓都被他拉得头昏目眩。
反倒脑海中纷杂的思绪都跟着被压了下去，只这一刹那，她瞬感神台清明。
“我不喜欢乔悠，可惜乔悠一副心错付。望他余生能有另一心仪女子，与他举案齐眉，过上他最喜欢的悠闲生活。”茯苓说完，还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说什么啊师妹？”风太大，林止行没听清。
“我是说，我希望乔悠余生幸福。喜欢上我算他倒霉，我最喜欢的还是剑道，情爱哪有大道令人心驰神往！”茯苓提高了声音，几乎是迎风喊出来的。
“轰隆——”天雷到了。巨大的声响取代了茯苓的声音，没给林止行对茯苓的话做出反应。
恐怖的力量当头压下，直将和茯苓紧靠着的林止行劈了个焦黑。
“天道你大爷的！犯得着对金丹下这么狠的手吗！”林止行疼得当场骂出了声。
骂完了，他发觉旁边一点声响都没有。
转头一看，结果看见茯苓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儿，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天雷根本没伤到她分毫。
“是寂止在保护我。”茯苓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手中捧着一颗佛珠。
林止行：“……”结果受伤的只有他？“这和尚倒也真是舍得，给了你这么厉害的宝贝，看来也不需要找师父来了。师兄先去旁边躲躲，等天雷完了再回来。”林止行果断远离了茯苓。
茯苓是有了三清寺佛子的佛珠庇佑，不怕天雷，可他一个金丹后期还不够扛这么多的天雷。
光是远处已经肉眼可见的银光，都已经足有三道，他自己结丹的时候可是一道雷劫就结束了的。
天雷一道一道地降下，与此同时，茯苓的修为很快就越过筑基后期，攀至了金丹期。结丹的那一刻，她的气质也瞬地一变。
“茯苓，看看你丹田内，是否有剑气。”林止行赶紧想要上前，可雷劫却并未在茯苓结丹的这一瞬结束。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