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外,尸骨纵横杂乱无章的躺在城外,除了身上的衣物能证明身份,其余的早已分辨不清。兀鹫盘旋在高空,随时准备着落地吞噬腐肉。
动物对于危险的嗅觉比常人要更加敏锐,兀鹫不曾下落的原因,与三里外的风林涧有关。
风林涧是宛城的水源之一,因风吹林动故被命为此名。
风林涧原本是宛城最美的地方,如今也被叛乱祸及。一个个用黄色破布缝起的帐篷,在风林涧的水源处驻扎着。
在风林涧外,有两种人。一种衣衫褴褛,另一种身披甲胄。很难相信差异如此悬殊之人竟是同一阵营。他们的武器也是颇有意思,有正规制式的刀、枪、剑等,还有锄头、镰刀、木棍等等端的是五花八门。
“渠帅,咱们的粮草不多了...”风林涧旁,最大的帐篷中,十几个头领,眉头紧蹙。其中一人说起粮草之事,其余众人纷纷附和。
“宛城十七乡已被我们抢绝,你跟我说粮草不多了,我去哪里搞粮去?”原本饮酒的渠帅毫无征兆的将酒杯扔在地上,只听得地面“彭”的一声,那青铜酒杯被掷在地上,嵌入土中。
“渠帅息怒,宛城内尚有余量三千余石,够咱们大军支撑三个月的。”下手一书生打扮男子,将青铜酒杯从土中拔出,恭敬的放在渠帅的桌上。
身边婢女会意,赶忙将青铜酒杯清洗干净,重新为渠帅满上一杯。
“飞燕,你说的容易,这宛城我们打了一个月,那群守城的龟孙都不带探头的。你们倒是跟俺说说,这宛城该怎么破?”渠帅怒饮一杯,负起的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言。书生打扮的男子示意婢女退下,走到渠帅身边,慢慢的替那渠帅斟了一杯。
“宛城被围已有月余,我方粮草略显不继。但宛城内的情况可比我们复杂多了,我们只需如此如此...三日内宛城必克。”男子在渠帅耳边轻声说道,渠帅的表情逐渐多云转晴。
“好,就按你的计策办。飞燕,宛城若克你便是首功。小的们,养精蓄锐,待到明日,全力攻城。”
宛城内。
从宛城的城墙上往下看去,满地死尸,惨不忍睹。官军也尝试着收回同袍的尸体,但每一次出城收尸,就会被叛军突袭。
这伙叛军与寻常不同,光是人数,便已达二十万之众。向洛阳求救书信已经发了半月,却迟迟没有回信。
上任二十年来,褚贡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如今朝堂奢靡,百姓聊生,有贼子生乱,也是常事。只是如此棘手的情况,倒是头一次。
叛军人多势众不说,还个个武艺高强。武艺高强且不论,进退还有章法。
如今叛军在风林涧扎寨,等于铁了心要跟他们做邻居,虽说城中粮草充足,但长此以往,人心恐变。
“太守,西城陈家布行,被人抢了...幸好巡防士兵赶到即使,并未有太多损失...”银甲红袍的将领快步上前,低声禀告。
“这都是我的过错...”这场叛乱的开始毫无征兆,但一开始便如同蝗虫过境,宛城十七乡在一日内被全部摧毁,流民也随之涌进城中。
最令褚贡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先前他向城中豪强们保证,流民入城,绝不会给他们带来一丝麻烦,但西城陈家的抢劫案,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砸在褚贡的心头。
“张尧,组织城中士兵加紧巡逻,此类事情,一定不能再发生。我限你两个时辰内,交至陈府,同时监察城中,一旦发现有贼人混入,格杀勿论。褚风,替我去陈府递上拜帖,一个时辰后,我亲自登门。”褚贡遇事不惊,妥善的安排之后,便安排诸人行事。
南城陈氏是宛城四大豪强之一,如今出了这等事情,褚贡自然要给陈家一个交代。但在此刻,他还有一件更加紧急的事情,急需处理。
只见褚贡匆匆的走下城楼,亲随早已将马匹备好,一路飞驰向城北驰去。
这更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借兵,宛城造册的将士共计万人,还不足贼寇的二十分之一。再加上先前与贼寇一战损失近千,目前的守军仅九千余人。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凭这一点,褚贡有信心说服他们。这些豪强平日里虽说并不走动,但若是有人敢触碰他们的利益,之后的日子怕是举步维艰。
刚刚发生的陈氏布行的劫案,虽说给借兵这件事情增添了阻力。但褚贡相信,这也是说服四大豪强最合适的时间。
若是南阳颜氏首肯,那么其余豪强,自然也会借兵。
南阳颜氏在宛城的地位占据翘楚。不仅有个当朝太仆的老爷,四少爷颜季胤更是商行天下。颜家五子,大子已故,二子在军中任职,三子身患脚疾,五子行踪不明。老爷不在,府中诸事皆以四房马首是瞻。
褚贡与颜季胤本是故交,再说平日里也给他诸多方便,此事正是回礼之时。
不如褚贡所料,颜府的会晤非常顺利,颜季胤更是答应将府中仆役三千人全部借出,共同守城。
颜府事情已毕,褚贡上马赶往陈府。
陈府在城南,一路上略有颠簸。但褚贡心中,却是此起彼伏,望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褚贡心中大为不忍。
城中东南西北四个角落都设有义棚,施舍清汤薄粥以供流民度日。但这么多人住的问题,实在是没法解决。
“老师,你看,我给你带来一份大礼。”转眼已至陈府门前,褚贡刚刚下马,一阵飞音响亮的声音,传入褚贡耳中。
那少年十四五岁,衣衫褴褛,实在是想不到他怎会跟宛城太守,扯上关系。
“你这小子,怎会在此处?看看这一身褴褛,又去何处作妖了?”褚贡倒也不嫌弃,仿佛早已习惯了少年这个样子。
“今日恰巧路过陈府布行,又恰巧看到了行凶之人,更恰巧的是机缘巧合之下替老师捕了此人,还请老师发落。”少年呼喊左右,三个少年将三个壮汉绑在一起,推至褚贡面前。
“末谦,你的恰巧可真是恰到好处,为师记你一功,你好歹也是南阳颜氏的小公子,这般模样,实在是有辱门楣。”褚贡不嫌少年龌龊,上前一步派了派他的肩膀,以示重视。
“老师,我们在抓这三个家伙的时候还发现了这个...”少年明显不想提起出身,旋即转移话题。
只见少年手中拿出一张布条,上面写着:“计已成,明日酉时开城。”
“末谦,这次你可立大功了,想来这些贼寇是用飞鸽传书传递信息,那鸽子呢?”褚贡的脑回路转的有些快,这个问题倒是把叫末谦的少年问住了。
“鸽子,被我们...吃了,老师,你可不知道,烤鸽肉那一个香哦...”末谦思虑片刻,油腔滑调的说道。
“末谦成长如此,老师心中甚慰,你师母时常念叨你,你也该去拜见。”身边亲随已在催促,褚贡转身向末谦说道,那三个壮汉自有人带进府中。
“老大,你去拜见你师母吧,我们兄弟几个就不凑热闹了。”与颜末谦一行的三个少年听说要去褚府拜见,立马与他分道扬镳。
“行,待我拜见完师母,破庙见。”末谦自然知道为何这三人一听褚府便如此紧张,潇洒的摆了摆手,大步向褚府走去。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待到众人远离,原本那张纯真无邪的脸上,露出一丝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