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末谦虽出身豪门,但丝毫未曾享受过家族带给他的荣耀,因为自己是一个父不亲,母不详的孩子。若不是在老爷的坚持下让颜末谦的户籍落入四房,颜府也不会有他一席之地。
说来颜末谦的开局的确不利。刚一出生,母亲就死了,父亲还不知所踪,好不容易进入被四房抚养,四房的正妻悬梁自尽了。接着颜末谦就被颜季胤赶出四房。被服侍老夫人的老妪抚养。
“现在哪有时间唏嘘往事。”颜末谦抛开脑中的回忆,不知不觉已至褚府门口。
褚贡作为宛城太守,褚府的装扮自然也是非同一般。只见两座狮子石像威武的坐在褚府门前,望而生畏。
“末谦公子,怎么你每次过来都是灰头土脸。待会儿,少不了夫人埋怨。”颜末谦刚刚回过神,门口的仆役便开口打趣。他虽不是府中常客,但府中之人都认得他。
“休要聒噪,还不快向夫人禀告,本少爷前来拜访。”对于仆役的打趣,颜末谦并不在意,一脸正色,对那仆役说道。门口仆役也是识趣,麻溜儿的进府通报。
颜末谦依稀记得,当他进入这扇门的时候,也就是他离开那扇门的时候。那时进入这扇门的时候是如此温暖,这时门开了之后怎么...出现了一把剑。
还是一样的白衣胜雪,还是那般的倾城之姿,还是依旧任性妄为...
剑如白蛇吐信一般,径直向他刺来。末谦倒也不惧,一个鹞子翻身,轻松避开。女子见一击不中,又岂会善罢甘休,长剑横直朝他劈去。只见他轻凝二指,将剑刃紧紧抓在手中。
“颜末谦,你欺负我...”女子声音甜如浸蜜,令人无法抵挡。
末谦举手投降,女子并未理睬,翻身一跃竖剑朝他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颜末谦双脚跪地,双手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口中说道:“女侠饶命,我有烧烤献上。”
“让你那么久不来看我,不给你点教训你不长记性,这次烤的是什么,好吃么?”褚梦菱收回长剑,伸手便要将末谦手上的拿包东西拿走。
只见颜末谦忽然站起,向后一步,打开包装:“这就是我历经千辛万苦为师妹碳烤的蜜汁烤信鸽。”颜末谦的油嘴滑舌,确是令人捧腹。但有这个刁蛮任性的小姐在,谁都不敢笑出声来。
“进府...”褚梦菱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尴尬,朝着门口仆役,一本正经的说道。
颜末谦随褚梦菱进了褚府,便被褚梦菱缠个没完。幸好褚夫人及时出现,救了他一回。
“小师妹,这个烤信鸽我选材用的是贼寇通信专属信鸽,肉质鲜嫩肥美。再加上西城破庙的百年老炭,以文武火烘烤,切勿辜负了师兄一番苦心。”颜末谦脸上露出遗憾之色,低声细语的跟褚梦菱说道。
“就知道信口开河,母亲您跟师兄聊,我先退下了。”褚梦菱在母亲面前倒是极为乖巧,不敢造次。
“等等...”褚梦菱刚要返身离开,却被褚氏叫住。只见她倾城的容貌上露出一丝愁容。
“身为宛城太守的大小姐竟在自家门前舞刀弄剑,成何体统,罚你去抄写女戒。”女戒共计两千三百七十二字,这样的惩罚,不可谓不重。
“师母,师妹只是跟我开玩笑...”
“末谦,不必多言,梦菱刁蛮顽劣,理当由此责罚。”褚氏是言出必鉴之人。颜末谦知道多说无益,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褚梦菱轻嗯一声,朝房中走去。
褚氏将颜末谦带至厅上,亲自下厨准备饭菜,吩咐下人准备热水,让颜末谦沐浴更衣。
对于这样的安排颜末谦并不陌生,似乎每一次他来褚府,都是这套流程。除了西城的那间破庙外,也就只有褚府能让他有家的感觉。
桶中的热气向上涌起,涌入末谦的眼睛,眼睛也随之湿润起来。
在他五岁的时候,便被带到褚府,褚氏夫妇待他视如己出,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只是五年前颜府老爷的命令改变了这一切。老爷下令末谦作为颜氏儿郎,理应由颜府抚养,岂有他人代劳的道理。随之他又被带到颜府。只是老爷常在京畿任职,时常不在府中,府中之人又不以他为意,他便流落在宛城四处。
“见完师母该去看看婆婆了。”末谦洗漱干净,穿上在褚府的衣物,朝厅内走去。
“上个月才做的衣服,看来还是小了...”末谦的身形比起同龄人的确要高大一些,以至于新做的衣服,也有些小。
“师母,您做的饭菜还是那么可口,真想天天吃您做的饭。”末谦大口吃着褚氏做的饭菜,口中不停地念叨。
“想吃就回来,随时想吃,随时回来。”褚氏说罢,眼眶渐渐泛红。
“南阳颜氏门风甚严,翁翁有命,不可打扰老师师母,今日已是违例了。更何况如今宛城大祸将至,我来这儿给老师带来不便。”老爷不在,南阳颜氏主事之人便是颜季胤,颜末谦户籍上的父亲。只是这个父亲从来不正眼看他一眼。甚至认定他是一颗灾星,将正妻的自缢怪罪在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身上。
颜末谦与褚梦菱相差不过一岁,不过颜末谦却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成熟,这令褚氏在对待他们的态度上,完全不同。
“师母不必感伤,末谦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我很开心。”满满一大碗饭已然下肚,桌上盘中的小菜也早已消灭殆尽。颜末谦满足的看着褚氏,咧着脸,憨憨的笑着。
褚氏翻开记忆,似乎每一次与见到颜末谦,都是衣服脏兮兮的样子。只是昔日那个脏兮兮的瘦弱小子,如今也是一个潇洒倜傥的俊公子了。
“澡也洗了,饭也吃了,接下来,该说正题了。”颜末谦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褚氏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
“师母,你这么直接,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昔日被小师妹抢走的那块令牌,希望师母做主将它还我。”时间虽已过去十年,但那块令牌的材质,工艺皆非俗物,所以褚氏,自然记得清楚。
“那令牌本就是你的,只要你道清缘由,我自会给你。只是这令牌工艺不凡,想必也有些来头,以你如今的能力带着这块令牌,是祸非福啊。”说罢,褚氏向为首的婢女使了个眼色,众人纷纷朝屋外走去。
“师母,今日找您要这块令牌,并非末谦的私请,还与宛城的安危有关。末谦曾经与您说过,在遇到您和老师前,末谦有过一段被虏的经历。”一听事情与宛城的安危有关,褚氏的面色逐渐紧张起来。
“记得,你说过那个虏你之人说待你弹弓术小有所成之时,便会来寻你...莫非...”褚氏聪慧,一下就想清楚其中关系。颜末谦微微点头,以示肯定。
“三笑先生告诉我,此次的叛乱绝非宛城一地之祸。如今在各地,皆有叛军,叛军打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旗号收拢流民,对抗朝堂。各州府都束手无策,只能坚守,以待朝廷援手。但如今宛城已被敌人渗透,恐怕就这两日,便会里应外合,发起总攻。”经过陈氏布行的事情,末谦更相信三笑先生的话。早有贼人渗透宛城,只是他现在还不清楚,那些贼人在等什么?
“不过你口中的三笑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他的信息来源是否可靠?”对于一个曾经绑架末谦的人,褚氏心中自然会有疑问。
“三笑先生是受故人所托来照顾我的,他的身份我也并不知晓,但他绝不是坏人。”重生在这个世界已经十四个年头,人情冷暖,颜末谦心中自知。
“这件事,与你老师可曾说过?”
“外有叛乱未平,内有奸细滋事,老师已是焦头烂额,我又何必雪上加霜。三笑先生跟我说那块令牌牵扯到一个极为重要的人,或能扭转宛城困局。”颜末谦的品行,倒是配得上褚氏夫妇对他的厚爱。
褚氏进入内堂,不久便拿着一块琉璃所制的令牌出来,更为神奇的是令牌中有一个“盟”字均匀的嵌在琉璃之中,令人匪夷所思。
“这四方盟的令牌末谦先收下了,待功成之后,再还给师母。”在褚氏面前,颜末谦并未半点矫揉造作,将四方盟令牌收入囊中。
“末谦,你是个好孩子。有些责任,本不是你要背负的...”褚氏看着颜末谦,眼中有些怜惜。
“师母,你们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颜末谦微微一笑,身体似游龙一般窜出窗外,身影消逝不见。
“师母,这件事不仅关乎老师一家的荣誉,还关系到宛城的存亡,我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