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家的隐蔽祠堂里,里面供着北辰老爷子,以及许之桓的父母。
蜡烛在封闭的室内熊熊燃烧着,火光照亮了整个空间。
祠堂的中间,放着一个蒲团,蒲团上面,跪着许之桓。
许之桓目光空洞的看着供桌上父母和北辰老爷子的照片,他们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可过去的时光却好像电影一般,一闪而过,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可以纪念的东西,唯一让他生不如死的,就是北辰老爷子留给他的一身武功,并且同时让他痛不欲生的另一个他自己。
狭小的祠堂里光纤昏暗,许之桓沉默的跪着,他又想起了苏静好,想起了他们曾经那些美好的时光,想起他们曾经十指相握,共许诺言,共同述说着自己美好的愿望。
可是,时光总是那么的残酷,有些人活着,那么的悲伤,有些人想要活着,却不得已已经死了,许之桓多想和她一起共赴黄泉,在黄泉路上继续携手共行,可是事与愿违,他背负着重任依旧活着,渐渐地变成了陌生的自己。
那个自己让他厌恶憎恨,他无法控制让那个自己不出现,唯一的办法,就是和他同归于尽!
“我不想等我的双手染满了洗也洗不清的鲜血时才来见你,我怕你也会厌恶我憎恨我远离我,静好,我知道你想让我好好地活着,可惜我不想用这种状态继续活下去了,我想在我还没有彻底丧失自我的时候,用这个我来见你,静好,我好想你!”
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枪来,麻木的将枪举到头顶,枪口对准了太阳穴,只要他的手指轻轻一扳,他就能下去见她了!
祠堂的门突然毫无预兆的被人用力的推开了,原本涣散的双眼慢慢的有了焦点,许之桓瞳孔动了动,沉声对身后的人说:“滚!谁也不准进来!”
这里是祠堂,是神圣的地方,除了他,谁也不准进来,这是他曾经下过的命令,现在依然有效,只要他还没死。
门外的郭婷看清了里面的情况,当她看到许之桓拿着枪对准自己的时候,她吓得背后发凉。
此刻她想也不想就冲了进去:“之桓哥,快点把枪放下来!”
许之桓原本不耐的眉头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慢慢的舒展开了,他惊讶的回过头,就看到郭婷跑到了他的面前,一把将他手里的枪夺了过去。
因为害怕她不小心用枪误伤了自己,他并没有反抗她的动作,而是惊讶万分的问:“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让人送你离开了吗?”
郭婷抱着他的枪,防备的看着他,生怕他又把枪抢回去,她一脸担忧的说:“之桓哥,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会想不开自杀了?之桓哥,会有办法的,你的病一定会有办法的,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我相信只要我们不放弃,你一定会变回正常的你,人体总共也就是那些结构,只要找到源头,我不相信就凭现在这么发达的时代,还救不了你,之桓哥……”。
许之桓晃了晃神,轻轻地握了握拳,他早就不想活了,可是这个世界上,他并不是没有任何的眷恋,只有眼前的郭婷,能让他突然有种要好好活下去的念头。
他的目光渐渐地柔软了下来,他握紧了双拳,他早就看透了生死,可是此时此刻,在生与死之间,他居然如此的难以做决定。
郭婷见他神色有些松动,她心里渐渐地松了口气:“之桓哥,我答应了静好和北辰老爷子,一定要让你活下去的,这么多人希望你好好地活着,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还有我,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死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许之桓定定的看着她,突然,他起身拽着她,不由分说的将她推出了祠堂:“走吧,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些,这些我自然会向他们解释的,你不用内疚,婷婷,我已经让人暗中对付德西家族了,南宫家很快就会解除危机,我折断了程豫的腿,还请你替我向他说一声对不起,那个陌生的我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我不能允许他继续逍遥法外,唯一能消灭的办法,就是和他同归于尽,你走吧!”
说完,许之桓就关上了门,门关上的一瞬间,郭婷用脚卡住了,她用力的推开门,不死心的说:“之桓哥,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想你死!”
许之桓的身体一僵,心里的情绪顿时翻腾起来,他握紧了拳,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郭婷见他愣住了,她这才推门钻进了祠堂里,她一脸执着的说:“你知道什么感情超越爱情和亲情吗?”
许之桓一愣,脸色渐渐地变得柔和。
“是在绝望时相濡以沫的感情,这种感情超越亲情,也超越了爱情,之桓哥,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不管那个陌生的你做了什么,但是你都是无辜的,你什么都没做,错的只是那个陌生的你,我不相信他会永远控制你,我相信只要你坚持,就一定能打败他,之桓哥,不要离开我,还有谦宝和钰宝……”。
她忽然想起在她生活的最艰难的那四年里,他们共同生活的时光,那段时光其实很平淡,可是那种平淡的时光才是最幸福的,她一直忘不掉那段时光里所发生的事,忘不了那段时光里陪着她一起走过的人,可能就因为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却依旧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才让她更加的依赖他,信赖他,让她更加的怜惜他。
许之桓这个男人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的温柔淡雅并不耀眼,他的关怀也并不让人觉得感动,可是一天天,一年年下来,他一直都这样,只有这份一直不变的温暖和关怀,才成为了她心底里不可磨灭的那份光明,正是因为有了他,她的生活才处处充满了希望和阳光,所以,许之桓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就算没有苏静好和北辰老爷子的嘱托,她也不希望看到他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死了,就像是杀死了她心中的希望和阳光一般,他杀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你还记得吗,那一年我晕倒在路边,是你救了我,后来我得知自己怀孕,几次想要打掉自己的孩子,甚至还想过要自杀,是你一遍又一遍十分耐心的安慰我,让我不要这么轻贱自己的生命,你说过,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价值的,谁都没有权利拿走谁的生命,我如果自杀,我就成了杀死自己的刽子手,之桓哥,那个时候的你如此的劝慰我,现在的我也想劝慰你,那个时候的我因为有你而活下来了,现在的你不但有我,你还有谦宝和钰宝,你就像是他们的爸爸一样,你在他们的心里就像是英雄一样伟大,你怎么忍心让我们失去你?”
许之桓沉默的听着,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痛苦,他抱着自己的头突然闭上了眼睛,他说:“可我不想变成刽子手,杀更多的人了!”
郭婷咬着唇,伸手将他的手拿了下来:“那我们就一起打败那个陌生的你,之桓哥,你帮我解决了德西家族,解决了艾薇亚,我已经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现在就让我来帮你好吗,我相信,总有办法能够治好你的,之桓哥,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许之桓突然苦笑了起来,他摇摇头,一脸的兴奋却又极度痛苦的复杂表情,他慢慢的将她抱在怀里,吓了她一跳。
但是此时此刻的她不想刺激他,所以只能任由他抱,心里却极度的不安着。
“之桓哥?”
许之桓将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好像很累了一般,十分虚弱的说:“谢谢你的安慰,我爱过的女人,但是我还是不能,你了解我的,只有死亡,才能结束这一切,只有死亡,我才能彻底的解脱!”
他缓缓地动了动,嘴唇慢慢的凑近了她的脸颊,郭婷心里陡然一惊,用力的推开了他,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之桓哥,你……你想做什么?”
许之桓定定的看着她,说:“只是想告诉你,看到你对我用情这么深,我很高兴,我爱你,婷婷!”
郭婷站在原地如遭雷击,许之桓居然说他爱她?他爱她?
虽然年少的时候她确实很喜欢他,可是后来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只是喜欢而已,可尽管如此,那种喜欢并没有因为她爱程豫而消失,如今听到许之桓亲口对她说他爱她,她心里会有一些年少时期的悸动感,可更多的却是无法承受。
“不,之桓哥,你……”。她无法再说下去了,许之桓说爱她,这份感情她要如何承受?
她这辈子不欠任何人,唯独只有他,她欠了他很多很多,所以她愿意离开程豫来救许之桓,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来唤醒他,可是她的心意从来都是程豫,她做不到面对一个爱她的许之桓,她做不到。
她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她无法面对他,只能逃离这让她窒息的地方。
看着她慌张离开的身影,许之桓解脱似得笑了,他慢慢的转身,再次跪在了蒲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