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年眼看着车头就要撞上去,万分紧张的时候,忽然放弃了扭转方向盘,一手紧紧抱住余生的头,把她塞进自己的怀里,一边用自己的身体狠狠地挡在了她的前面。
只听得一声巨大的“嘭”,车子剧烈地晃动起来,紧接着翻向一边,余生的背被椅背撞得生疼,而她的头也随着撞击,再次狠狠地撞向靳年的怀里,靳年痛苦地发出一声“嗯”,便再没有出声。只是,他抱着余生的手,却还是紧紧地不肯松开。
二人随着车子的翻倒,也摔在车里。余生使劲把自己从靳年的怀里扒出来,这才看清楚眼前的情况。车头早已凹陷进去,车窗也破碎了一个大洞,幸好是性能比较好的跑车,否则,她现在早已到阎王殿报道了。
她摸了摸自己被磕得很痛的头,想去看看罪魁祸首,到底生的是一副什么样的铜墙铁壁。可是,当她视线转向身下的靳年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快要停止了,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一颗接着一颗。
余生颤抖地摸向靳年,可是,手却停在了半空,不敢落下。靳年的头下这个时候有一滩血流出,刺激了余生的双眼,她死咬着嘴唇,最终还是哭了出来,趴在靳年的身上,手推搡着面前脆弱的人,“靳年,靳年,二哥,你醒醒好不好,你醒醒,你别吓我,二哥,二哥。”
眼泪滴落到靳年的脸颊上,滚下,落进靳年的嘴角。靳年耳边模模糊糊地听到余生在喊他,强撑着一口气,睁开眼睛,就看见余生一脸眼泪地看着他。想要抬手把她脸上的眼泪抹去,可是,只是一动,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的疼痛,无奈地又落了下去。
余生看着他睁开眼睛,见他的举动,就赶紧拉起靳年的手,把自己的脸颊贴了过去,“二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余生除了不停地重复这句话,还能说些什么。
她拉着靳年的手抽自己,想要减轻自己刚刚所犯下的罪恶。人在生命的面前,永远都是这样的脆弱,上一秒哪怕还是恨得牙痒痒,下一秒,却是,只要你活着便好。
靳年没有力气跟她做过多的纠缠,张了张嘴,又使劲睁着自己的眼睛,“你,赶紧离开。”靳年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车子翻了,说不定,会,漏油。”余生抽泣着死命摇头,“我不,我不,我要跟你在一起。”“真的,真的,想一起,下地狱吗?”
余生听了靳年的话,这才回过神来,刚刚她是真的被靳年吓到了,她害怕,脑子里,眼里,心里就只有盯着靳年,她忘了,要赶紧把他送去医院才是正事。慌忙擦了一下自己的眼泪,想要把靳年搬下车。
可是,看着他头后面不停流出来的血,她又不敢动了,张了张嘴,看向靳年,第一反应是想要去寻求靳年的建议,可是,靳年刚刚说完那句话早就虚弱地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她只好又用颤抖的手去抱他,轻轻地从他肩膀的部位摸过去,她小心翼翼着,深怕把他弄痛,等她好不容易把他抱起来的时候,这才终于发现,他的后脑部分被撞得不轻,但是伤口是后背,估计是碎玻璃划伤的。余生一直吊着的心,终于稍稍得到了点保障。
她用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艰难地在车里摸索着手机,幸好,没摸多久,她便拿到了手里,赶紧拨打了119,说明了具体的地址,和伤情,请求他们能够快一点过来。
余生把靳年紧紧地抱在怀里,她低着的头,看着靳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就连嘴唇也开始失去血色。余生刚刚放下的心就又揪了起来,她焦急地看着远处的方向,希望救护车可以迅速达到眼前。
余生觉得自己都快等的绝望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那“呜啦呜啦”的声音,声音张了张嘴,可是下一秒却也倒在了地上。救护车上的人员赶紧下车,把二人从车里拉了出来,放上担架开始了抢救工作。
余生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愣怔怔地看着头顶上一大片雪白的墙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医院,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靳年的身影。余生有些急,想要下床,可是却看见自己的手上吊着水,而手臂也被包扎了起来。
那会儿,她的精神高度紧张,心里只担心着靳年,自己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就连自己受伤都没有发现。她着急忙慌地拔掉自己身上的插管,就要下床,心里却是一阵心悸,头晕眼花,身体直打晃。
等到她好不容易稳定住自己的时候,背上早已密布了一层虚汗。一个小护士正好推门进来,看见站在床前的余生,赶紧上来扶她,责备着说,“你这才休息了十几分钟,身体那么虚,快点到床上去,哎呀,谁让你把点滴拔了呀!”
小护士本来想要扶余生上床,却是眼尖地发现了被拔掉扔在一边的插管。余生转身抱住小护士,“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男生怎么样?”
小护士也知道余生心急,所以并没有对她做过多的计较,“还在手术中。”据她所了解,那个男人的背部被碎玻璃划伤了,伤口里面估计有一些碎渣子,不清理干净,肯定都是大麻烦,而且,那男人失血过多,即使手术结束,也不可能立即醒过来。所以,小护士坚持着让余生上床。
余生得不到确定的答案,执拗地想要过去陪着。她只有亲眼看见他没事了,她才能放心。用力撇开护士的手,往外走去,“我要过去陪他。”“哎,你这人!”小护士被余生的动作气得冒火,但是看着她那颤巍巍的背影,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得认命地跟了过去。
余生在小护士的搀扶下,一路来到了靳年做手术的手术室门口,看着里面亮着的灯,她就一阵心焦。病怏怏地靠在墙上,余生盯着地面瞧着,也不说话,走廊里除了她们二人再无别人,越发地显得冷清。
余生心里在责怪着自己,为什么当时那么冲动,靳年那种脾气,她也不是第一天见识到了,为什么,她还是控制不了。或许,她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吧,听着他的那些难听的话,心里难以接受。
可是,他说的却是事实,呵,冷笑一声,余生,你就是个实实在在的灾星,谁跟你在一起都会倒霉!余生忽然就想起小的时候,在孤儿院,那周围的小朋友都欺负自己。因为,她没有爸妈,她没有任何有关于家庭的信息,她只有一个护身符,一个很不起眼的护身符,上面写着余。
孤儿院的院长觉得,既然有这个字,那么必然是有意义的,所以,便给她起了余生。她不知道,是不是孤儿院的院长也觉得自己很可怜,是多余的人,还是,在他们的眼里,她就真的只是一个垃圾,可以随意丢弃。
本来,靳年的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兄弟,根本不可能再去孤儿院领养一个余生。可是,那天,她被周围的小朋友再次欺负的时候,她气不过,就抓起路边的石头砸了过去,靳年正好从旁边路过。
他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她以为,他是那群小孩子的帮凶,所以一口就狠狠地咬了下去。靳年吃痛,却也是倔强地不放手,直到喉咙口一阵腥甜,她才有些后怕地松了嘴。
“解气了?”他好看的眼眸盯着她,眼睛里却是没有怒气。余生舔了舔嘴上的血迹,“谁让你们都欺负我!”“所以,你就采取这种报复的方式?”靳年嘲笑地看向她。她不说话,不清楚他的底细,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余生本来还很生气的双眸,听到这个问题,顿时就染上了一层嘁色,“不用你管!”生来无人可以依赖,所以余生从小便练就可以了自己保护自己的本事,伶牙俐齿。
“那,等到你想跟我说的时候再说。”靳年也不急,松开了她的手,余生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我不会告诉你的!”然后跑开。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余生以为没有第二次的。可是,第二天,当院长通知他们到大厅集合,说是有人要来领养他们的时候,她看见了他。余生本来是没有想去的,躺在自己的床上,就这样看着古老的吊扇旋转着发呆。
耳边传来同龄小朋友的嘲笑,说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是个灾星没有人要,余生忽然就生出了一股逆反的心里。你不愿意让我去,我还偏要去!而且,还非得让人家选上我!
可是,当她到了大厅的时候,她那股骄傲的劲儿却没有了,只有不安。那人怎么又来了,他是来向院长告状的吗?随着心里所想,余生的视线控制不住去看今年的手臂,只是,今天他穿的是一件衬衫,袖口也被纽扣扣了起来。
余生又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的眸子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但是有一种她却可以肯定,那就是愉悦。靳年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指着余生说,“就她了。”
余生有些诧异,随即又想,他难道是想把她领回去,然后虐待她吗?显然,余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靳年一路牵着她的手,他并没有比她大几岁,可是,却比她成熟很多。
看着余生那一脸戒备的样子,靳年就开心,那个时候,他还不算是太腹黑,太霸道。他只是温温地笑着,“你在害怕?”“没有!”余生死鸭子嘴硬道,然后为了显示自己话的真实性,又加了一句,“怎么可能!”
“是吗?”靳年也不反驳,牵着她的手,感受着双方手心的温度,一股暖流流过二人的心间。他说服了家里的所有长辈,而且,后来,在她身上的花费,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挣。余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青葱的岁月,总是让人甜腻到腻歪。可是,是什么改变了他们的关系。
从前,她总是喜欢凑在他身边,跟着他,亲昵地喊他二哥哥。现在,她心里的恨早就蒙蔽了她的双眼,要不是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她会对靳年作出什么样的事。
该报仇吗?他说过,她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靳年,你伤我一次,现在,又救我一次,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吧。我是个灾星,从小就是,跟我在一起的人,最后都没有好结果,何不趁着现在,早早地散了。
“啪”手术室的灯关了,打破了余生的回忆。看着手术室的大门被打开,余生踉跄地走上前去想要询问靳年的状况。医生拿下口罩,一脸平静地对着余生率先开口,“没事了,只是,他失血过多,需要休息,现在还在睡。”
当余生听到没事了,三个字的时候,她身子一软,便往地上摊去,幸好一旁的小护士眼疾手快,“哎,现在没事了,我还是扶你回病房吧。”叹了一口气,碰上这么一个倔强的人,她无可奈何。
“不用了。”余生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就这么短短的钟头,她好似已经经历过一世,心力交瘁。可是,她还是想要跟进去看看他才好。来到普通病房门口,余生在门把上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
只是,小护士以为她没有力气,便帮她开了门,扶着她进去了。眼睛一闭,算了,来都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想跟他单独说说话,好吗?”余生坐在病床一旁,对着身后的小护士说道,小护士随即转身出去,带上了门,只是嘱咐她,等会儿,一定要回病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