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人告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缺。
墨痕研究了很久,终于发现——自己竟然一样不占。
“只是一个游戏而已,你搞得这么羞涩做什么!”往事如烟一个白眼丢过去:“我说,你就直接夜闯城主府,把朱离小妞拉出来,一句我喜欢你,任务完成!”
“那也要我能闯得进去才行!”墨痕翻了个大白眼。
“……”
“算了,你们按我说的做,毕竟我是个女的,我还算能够明白女孩子的想法。”江楼月再度长叹——这一阵子整天叹气,她觉得自己好像老了好几十岁,都快成老太太了。
于是,第二天,中午。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一身劲装,精心打扮过的墨痕,手中抱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梅花,唇角含笑,双眼含春,一路走到目瞪口呆的朱离面前,直接无视旁边面色不善的玄清,“含情脉脉”地打量着朱离。
直到朱离的面色开始不善,一副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时,他用自认为最温柔,最优雅的声音开了口:
“啊,我亲爱的朱雀城主啊,你的美丽就像那天上的北斗七星,指引着我前进的方向!在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比我更加爱你,就让我做你夏天的空调,冬天的暖炉,让我用我整颗心呵护你,相信我吧,我会让你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又要坏事?”江楼月听着那“惊世骇俗”的告白话,面部肌肉几度抽筋:“墨痕这家伙,告白也就罢了,怎么一副背诗似的表情,唉!”
“问题似乎不在这里……”逢君也盯紧了墨痕,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你有没有注意到他说的那些话……”
江楼月刚想说话,便看到朱离疑惑的张大了眼睛,缓缓走近了几步,向墨痕抬起右手……
“诶?什么情况?”看着那只微微抬起的玉手,她忽然觉得有点玄幻。
“请问……北斗七星是什么,空调又是什么?”朱离张大了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轻声问道。
“……”
“我早该知道!”逢君叹了口气:“烂泥糊不上墙啊,一句话没说到就成了这样子,唉!”
于是,在众人的扶额哀叹中,搅基行动终于宣告失败……
是日天气晴好,阳光明媚。
酒肆里气压低的吓人。
江楼月叹着气坐在一边,逢君抱着手臂斜靠墙壁,默默不语。
“我申请开始方案三!”往事如烟沉默了一会儿,弱弱的说一句。
“厨子,交给你了……”江楼月第N+1次叹口气:“我们都败下阵来,也就只有你没试过了,虽说我也不知道你那个方案三是什么。”
“这个么……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往事如烟笑得异常神秘。
“……”江楼月瞪大眼睛,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第二天这朱雀城的天就被人翻了个番儿。
玄武城少主玄清……酒后乱性……把朱雀城主朱离给睡了。
玄武城老城主玄霄听说了之后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接着,二话不说便撤掉了玄清的玄武城继承权,转而另立自己的首徒玄岚为少城主,与此同时……毕竟这厮还算是有点良心,终究还是下不了手杀死自己的儿子,于是他就只是把玄清从玄武城给赶了出去,永远不许再踏入玄武一步。
听到这个消息,逢君和江楼月面面相觑几秒钟,同时转向往事如烟。
“很好很强大。”纠结了半天,二人同时说出口。
“这是我以前做出来的东西,迷迭草膏,能够使人进入迷醉状态。我特意用了最高药效,就怕他们不中招!”往事如烟得意洋洋道:“你们两个这么保守做什么,有些时候,直接一点反而会有奇效哟!”
“呃……”江楼月有些纠结。
“话说回来,过一阵子就是朱离和玄清的大婚咯!玄清这家伙倒是幸运,当不成玄武城主,倒是当上朱雀城的城主‘夫人’了,也真有他的!”逢君看着夕阳下点点晕红的朱雀城,忍不住轻轻一笑。
“这个版本倒是好,白敖和青鸿估计没有出场的机会了!”江楼月笑开来,打开任务面板:“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哟,点一下任务面板,就能看到这个版本的结局。”
“真的啊?”墨痕连忙拍出任务面板,找了一圈儿,终于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按钮。
玄清和朱离结婚之后生下了两个孩子。这两人都是政治才能颇为突出的,二人联手之下,朱雀城渐渐有了称霸四城的态势。
与此同时白敖和青鸿结成同盟,率领麾下军队历经五年苦战终于攻陷玄武城。玄武城陷落之后二人却有了嫌隙,紧接着便开始了漫长的十数年内战。待得这二人两败俱伤之时,玄清和朱离带着自己的长子玄焱挥师出征,不过三年的时间,便连破青龙与白虎二城。
于是四城统一了,世界重新和谐了……
……
“哇哦,大团圆结局!”往事如烟赞叹地点了点头:“看来我这一招还没用错,先试用后买单,有些时候还是十分必要的!”
江楼月噗嗤笑出声来。
“说起来我们还有玄清的结婚喜帖呢,要不要先把婚礼参加完了再打破这幻境?”逢君看看手中的四张红色请帖,遥望着远处规模巨大的朱雀城:“这一次,婚礼想必要比上一次青鸿和朱离成婚时更有看头吧……”
“那是必须的嘛,有热闹当然要看!”墨痕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不然我不是白挨那几顿打了,不值当!”
此时,四人正坐在那间茶舍之中,一边喝茶一边谈着过些日子的婚礼,却不料门口忽然有人轻唤的声音:“原来你们在这里,当真要我好找!”
经这一吓,四人忙不迭的同时转过头,却看见一身蓝衣依旧的玄清,正微笑着看向他们。他的额角有一点淡淡的伤疤,露在外的手腕处也有几道挺深的伤痕。看起来,对他来说不做这少城主并保得命在,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也不知他因此受了怎样的惩罚。
“我的命运,是你们改变的?”玄清随便拿了个椅子坐在他们身边,忽然转向怀抱古琴,默然不语的江楼月:“是你们在幻境之中,改变了我今生的命运,以及玄武和朱雀城的命运?”
“你知道这是一个幻境?”听得他最后的一句,江楼月霍然抬头,诧异道。
“姑娘,我可以看得到你的思想,难道你忘了么?”玄清浅笑着啜了一口茶,仿佛对待盖世珍宝一般,小心地将它喝下。
“我……”江楼月讶异地盯紧了他,脑中有片刻时候,尽是一片空白。
“几位如此相帮,玄清感激不尽。只是……我有些好奇,倘若没有你们的插手,我的命运又是如何?”想了一想,玄清看了眼江楼月手中的古琴,缓声问道:“正如你们所见,我被撤下少城主之位时,受了六十四下透骨鞭,有几十个日夜,我都以为我会死。我在想……我真实的命运究竟是如何,难道竟会比这透骨鞭之刑还令人发指么?”
说罢,他掀开衣袖,整条右手臂上斑斑点点,竟是深可入骨的伤痕,手腕血脉已被挑断,武艺尽失,行走时也有些跛足,当真让人不敢想象他究竟经过了怎样的折磨。
“如果不是想着……阿离还在等着我,我说不定早已死了。不管怎么说,这副残破的身躯,究其根本,还是,配不上她了。”玄清看着自己手臂上一条条深刻疤痕,忽然苦笑一声:“好在事情结束了,得娶阿离为妻,此生便是身为腐朽,也无妨了,只盼我不要给阿离带来甚么困惑。”
“是啊,得以相守,便是幸福,”江楼月点了点头,抬手覆上古琴琴弦:“我需要你的一滴血……想看到自己的现实,只要我将编织那段幻境的曲调反弹即可。”
玄清点了点头,右手一划,左手指尖便滴出几滴鲜血,渗入古琴之中,瞬间无痕。
一阵音调在耳边响起,江楼月紧随其中悠然而弹。
柔缓曲调间,那一幅幅画面电影般回溯而过。
青年与少女相逢于万梅丛中,第一眼,便误了一生。
他们相爱很深,在那片初遇的梅花林之中相互许下今生,她给他一枚夜明珠,他给她一块玉佩——正是那块曾经被江楼月埋入梅花林那一树红梅之下的。
江楼月手拨琴弦,微微闭上眼眸。
白梅如雪。
红衣少女手中拿着蓝色琉璃珠,亲手为蓝衣青年戴在颈间,脖颈交缠,呼吸相闻。一双迷离的大眼中,那剧烈的欢喜竟是藏也藏不住,为她增添了十分妩媚。
他吻了她,眼眸里的神色似欢喜,又似凄凉,隐约流转着几分哀伤。她没有看见,静静立在一旁的几位看客却看了个分明。
——玄武城少城主,未来的玄武城主,做为这一代玄武王室的唯一孩子,注定要背负下一座城的重担,并且……终生不可成亲。
玄清在朱雀城中住了两年,那一片深得望不到边的梅花林,有接近一半都是他与朱离亲手种下的,勉强算得上是他们感情的见证。
无奈天命不可违,两年之后,玄霄城主重病的消息传来,玄清只得依依不舍地与朱离告别,却再不敢承诺什么,内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以一己之力对抗天命。
由于玄武城地处极北之所,深渊玄冰之间,城市亦建在水下,是以整片乾坤大陆的亡魂怨鬼皆聚集于此处。最初始祖建城时,便是为了防止这冤魂四处逃窜为祸人间,才以法阵困住乱葬岗中十万冤魂,历代城主,亦是连年不停地加固这阵势,勉强维持住阴界与阳界的各中平衡。由于镇压冤魂需要定力极强,是以历任城主都不可婚配,不得动情。
继承城主的仪式上,由于玄清内心不静,妄动真情,险些被天降神雷劈死在高台之上,勉强保得一条命,竟也在床上躺了半年之久。在这期间朱离无数次写信来问,甚至抛下朱雀城中的一切跑过来探望于他,却不料由于他心境不纯,被乱葬岗中封印的无数妖物所吞噬,即便是醒来,也生不如死,有好几次竟是险些坠入魔道。
痛苦如斯,他却依旧不愿将朱离忘记,只能每日用那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打理好玄武城一应事物,其余时光便将自己关在丛极渊最深处厚冰之下,以万年玄冰之剔透冰冷,压制内心澎湃而出的黑暗,勉强保持住自己的理智。
这个秘密很快便被与他一同长大的副城主玄岚发现。但见他如此痛苦,却依旧为了那位女子苟活于世,便下定决心除去朱离,具体动作是在满月的夜晚,将不知情的朱离带到乱葬岗之中,以妖魔的暗力将她撕成碎片,从此化作那无数厉鬼冤魂其中之一。
曲调渐渐急促,有如急切而至的心跳。
江楼月手指微颤。险些勾不稳琴弦。
面前两位男子正吵得不可开交,虽说她清楚地知道此乃幻境,却依旧克制不住地紧张。
“玄岚,你若是不满尽量找我发作,阿离她是无辜的!而且她是朱雀城主,你将她杀了,该怎么向朱雀城交代?”玄清重重将茶杯掼在地上,怒声道,眉心处一点黑气若隐若现。
“你还帮她求情?师兄,你会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不都是因为她?没有她勾引你你有何至于沦落如此!师兄,我求你醒醒吧,为了玄武城,为了那些亡魂不遗祸世间,那个女人是必定要死的!”另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依旧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却无奈玄清一句话也听不进,只是双目含怒的盯视着他。
“师兄,这件事你别插手了,就交给师弟来处理,好不好?我会给朱雀城一个交代的!”玄岚的相貌算不得出众,却自有一丝沉稳气度。相较于方寸大乱的玄清,也确是他看上去更像一城之主。
“我只知道,倘若她伤到了一根毫毛,你便小心你的命!”玄清狠狠丢下一句话,转身大步走出房间,将门甩得山响。
“唉……”玄岚的长叹与自语声悄然响起,却听不真切。
古琴声音渐渐趋向缓和。
其间观看聆听的人们,心境却说什么都缓和不起来,包括凝神弹奏的江楼月也有些按捺不住心绪,好几次都险些将音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