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火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王道远、张守静、齐元乙和九真观另外两位主祭道士围坐在大树下石桌四周的石凳上。
石桌周围一共有六个凳子,空着那个留给还没到场的刘元靖。
何登站在左首边第一位,看着前面跪着的几个少年和站在他们身后的何琼、何归真等人,目光有些复杂。
大家都是亲戚,想不到会闹到这个地步。
王氏三兄弟个个鼻青脸肿,最小的王彦德更是满头是包,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另一边曹守真和助拳的陆朝阳只是受了点轻伤。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王道远看着最宠爱的小儿子被人打的惨不忍睹,心头怒起,重重的一拍石桌,马上疼得一呲牙,急忙用另一只手揉着拍疼的手掌。
他咬着牙憋了一会儿才阴阳怪气地说道:“刘师兄教的好徒弟,武功真是了得,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做道士可惜了,有这本事就该行走江湖,当个杀人越货的强盗更有滋味!”
这位王观主说话真是不合身份,九真观的另外两位主祭都觉得有些丢人,目光游离,眼睛看着别处。
此事主要涉及王家子弟,他们没有好处并不想插手,何况曹守真二人是刘元靖的道童。
虽然扶教崩溃,广成先生从京城灰溜溜的回来,看上去已经失势,但他们都是被这位衡山掌教扶植上位,不好意思像王道远那样翻脸无情。
说起来王道远这人年少时就是个纨绔子弟,好吃懒做武功低微,简直一无是处,仗着祖上有些威名横行乡里,靠门荫进入道人行列,属于混吃等死的那一类。
不想有朝一日鸿运当头,那时刘元靖要打压何家东府夺回九真观,见他易于控制,就找来做了冲锋陷阵的枪手。
前几年广成先生风头正盛,王道远一直溜须拍马奴颜婢膝,乖得像家养的老狗,但自从武宗皇帝驾崩,这人翻脸如翻书,暗中做了不少小动作,如今居然敢公开和刘元靖叫板了。
坐在一旁的齐元乙听到王道远这么说,脸上露出歉然的神色,回应道:“这事确实是曹师弟他们鲁莽,还请王师叔海涵。”
张守静看了一眼齐元乙,暗中奇怪,这位齐师侄今日是怎么了,这么急着就把错认在自家人身上,他连忙打了个哈哈说道:“刚才这几个孩子说是因为王师侄先口出不逊,所以双方孰是孰非,还是等刘师兄过来再行定夺吧。”
王道远又一拍桌子,这次他架势很足,但拍在桌上时明显收了力,看上去有些滑稽:“我儿怎么口出不逊?他不是说了那些都是传闻?就是圣人也不能因为别人传了几句风言风语就定罪吧?况且他就是真的说错了什么,也是年少无知……”
“好一个年少无知!”刘元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这里,应该是静静的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了,赵中闲在后面举着火把。
刘元靖大步走过来,坐在石桌旁的几个道人都起身行礼,齐声道:“见过刘师兄(叔)!”
王道远见是刘元靖,吓得腾的一下跳了起来,事先想的种种对策,预想见面时的分庭抗礼,根本就没有出现,这人给他的压力太大,积威之下早已进退失度,不知所措。
他浑浑噩噩的跟着站起来一起行礼,等醒悟过来,顿时脸上憋得通红,颇有些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发作。
郭弘站在何琼身后,见到这场景,心头一乐。
他刚才没有出手,一来是怕打了王家三兄弟,对方把王紫阳的事抖出来,少年人一上头,可是不顾后果不知轻重的,二来他今晚要尽量保持低调,不想被人注意,因为一会还要混入禁地!
这时刘元靖已经走到石桌前,眼睛看都不看王道远,直接对地上跪着的五个少年说道:“既然有人说年少无知可以不罪,那此事就到此为止,今后谁也不得再提起,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你们五个还不快滚到溪边去,准备放灯和之后的历练?!”
五个少年都跪在地上磕头称是,刚才撒泼打滚的王彦德看出风向不对,变得老老实实。
在王家三兄弟心中,这位能让父亲害怕到夜不能寐的广成先生太过神秘强大,对他说的话根本不敢有分毫违逆,况且还有个打死人不眨眼的小魔头不知藏在哪里,他也是被表妹磨不过才出的头,现在已经后悔了。
曹守真对何归真说道:“你们似乎忘了什么吧?”
何归真脸上现出挣扎的神色,转头看向王道远那边,却见舅舅也紧张地盯着她。
何归真咬咬牙,转身进入人堆里,拉出抱着一个镶金木盒的王容,催促表妹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郭弘个子太矮,离得也远,看不到盒子里的情形。
他自从《黄庭经》练到第三层,眼力远超常人,于是悄悄爬上树,凝神细看。
那个木盒中平放着一只玉壶,看制作的手法是两汉魏晋的之物,正是九真观镇观之宝“碧落如意壶”。
郭弘没有见过这宝物,也不知道是何来历。
何琼从手腕上取下一只玉环,上面刻着一组山水和云纹。
这就是“九嶷”,与“碧落如意壶”价值相当。
双方把赌注都交到刘元靖手上,请六位主祭代为看管,王道远看到“九嶷”,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少男少女们回到溪水边,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帮,这时谁都没有心情说话,静静地等待仪式开始。
降真宫内的溪水象一条小河,从第二进侧墙进来,在正中形成一个小湖,然后向观外流去。
第二进和第三进的主殿都修在湖上,此时灯火通明,如同水上仙宫一般美丽。
溪水流得很快,但进入湖中后就明显慢了下来。
“当……当……当……”
九真观那边传来悠扬的钟声,紧接着降真宫这里也跟着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