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庞文魁有意为之,带鹤冲天一起进病房,意味着向他袒露自己长生不死的秘密。
不带他进去,她和鹤冲天必然起隔阂争执。
二人贸然一同闯入,也有可能暴露秘密。
现在已经不是老龙头见不见鹤冲天,而是沈香引愿不愿意让他见。
鹤冲天的脸黑到极致。
沈香引伸手握了握他的小臂,“我会跟你解释,但现在不是时候。”
“所以呢?你允许我跟你一起进去?”鹤冲天的语气带着质问。
他袒露了自己心底最不为人知的一面,告诉她自己的目的,告诉她自己的心血。
她应该懂他为了揭晓答案,寻找线索都付出了什么。
沈香引到底怀着什么样的秘密,是在如今这个关头,依旧要瞒着他的?
她到底在怕什么?
还是说,她压根就没信任过他?
沈香引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你信我吗?”
鹤冲天嗤笑一声,“你信我吗?”
“我信!”沈香引恳切的仰头看他,回得无比赤诚郑重。
鹤冲天与她对视,漆黑澄澈的杏眼中满含局促,他看不得她这样可怜的表情,撇开视线。
“你信我,就不要怕我知道你的秘密,无论是什么,你都不用防我。”
沈香引顿了半秒,“现在不是时候,以后我会告诉你,你信我,就让我一个人去。”
她和鹤冲天认识不过半年,即便抑不住的如痴如狂,即便多次一同出生入死,她还是不敢说,原因有很多,一时间捋不清。
鹤冲天的心不断下沉。
沈香引又喊他名字,独有的咬字方式格外韵味,带着温柔至极的气音,没来由蛊惑人心。
“鹤冲天,相信我,我会尽我所能帮你问到,你想知道的事。”
她纤长的手握着他的双臂,追着他的视线,令他看她诚恳的杏眼泛着水光。
鹤冲天绷紧了下颌,唇也抿成线,如果他想,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拦不住他冲进病房。
但是……
“你进去一刻钟,若是问不出我想知道的,你出来,我进去。”
沈香引也不再贪多,她不能再耽误下去,忽的踮起脚,在鹤冲天脸颊落下清脆又响亮的一吻,随后转身奔向病房。
鹤冲天愣神看着沈香引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抬手轻触脸颊上那一小片酥麻。
他刚才,把命运全然交给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女人。
如果出了差错……
母亲劳心泣血几十年的栽培,他被隐藏至深的身世,从记事起就坚定的目标,拼了命承受非人训练的日日夜夜,机关算尽若涉渊冰的每一次死里逃生……都将化作一场空。
但是他做不到让沈香引眼睛里挂着的那片水光落下来。
他曾利用她的信任,用豆蔻粉,截胡刘则。
这一次,做不到了。
鹤冲天捏紧了双拳,倚靠在墙边,坐以待毙的心乱如麻。
他只能相信沈香引。
沈香引进到病房,被眼前豪华的装修和高端的设施惊了一下。
五星酒店也不过如此,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空气中甚至残留着幽幽的中药味,应该是鹤冲天口中的老中医应唯泽,来煎过药。
此时庞文魁深陷在厚厚的床垫中,瘦小而虚弱,戴着氧气罩,面色灰白像死人。
庞显顺正趴在床边恸哭。
“来了…”庞文魁虚弱的声音像干草被踩碎一样压抑,轻微破碎。
沈香引再面对他,依旧觉得恐惧,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原始反应。
“你有什么话,赶紧说。”沈香引没有走太近。
庞文魁先对庞显顺说:“显顺,不要哭了,哭坏身子。爷爷不能看着你结婚生子了,之前对你严厉,是怕你误入歧途,你那些不好的习惯……对身体伤害实在是太大,我托人带给你的补药,你要吃啊…”
此时的庞文魁尽显慈祥,如果不知道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这场景看起来一定很感人痛心。
庞显顺重重点头,“爷爷,您的遗嘱都给律师交待好了吧……呜呜呜……您放心,我一定替您打理好青龙集团,只要青龙集团在一天,爷爷您的精神就会永存!”
沈香引舌尖略过牙齿,觉得搞笑又笑不出来,太尴尬了。
庞文魁却是欣慰的笑笑,“乖仔,爷爷不求你事业有成,只求你健健康康,该交待的都交待好了,显顺你先出去,我和沈小姐聊两句。”
庞显顺站起来,袖子一抹脸,抽泣两下,从兜里拿出高天师给的有排毒壮阳功效的补药,一口吞下,出了病房。
沈香引抱着胳膊,呈现不自然的防御状态,“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说着,她拿出老年机看了看时间。
皱纹深刻,庞文魁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像一盏即将熄灭的灯。
“沈小姐,很抱歉。”
“什么?”沈香引以为自己听岔了。
只见庞文魁抚平颤抖的手掌,像在寻找最后一丝力量。
他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像是在和死神做斗争,用尽全力找支撑,急促又虚弱的残喘。
“庞文魁,你为什么要囚禁我?又是从何得知我的秘密?”
“砰——”庞文魁体力不支,从床上翻身摔在地上,听起来骨头都断了。
庞文魁紧抿着嘴,目光坚毅,用尽最后的能量爬着,缓缓跪在地上。
沉闷的一声响,很厚重,庞文魁一下接一下的在地上给沈香引磕响头。
“对不起……”他的声音带着苍老哭腔和忏悔,“对你做出那样的事真的很抱歉。”
沈香引脑袋嗡的一声,被眼前发生的一些冲击到怔愣。
庞文魁发出笨拙的动静,额头上沾满灰尘和鲜血,“我已是个死人,临死才发现一生所求皆为虚妄,对不起……沈小姐,对不起……年轻时心术不正,听信他人教唆洗脑,妄图长生,愚蠢啊……”
庞文魁额头抵在地上软弱的脖子塌陷着,看起来随时要咽气。
沈香引顾不上接受他的道歉,更顾不上听他忏悔:“谁教唆你?你们从哪知道我…”她压低声音,“我的秘密?”
庞文魁虚喘着,喉咙里发生沙沙的声音,“组织这件事的人,是当年一个名为永寿宫的道观观主,叫李道光…我不知道他从何得知你长生之事……”
沈香引又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七分钟,“鹤冲天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庞文魁不断发出奇怪的声音,是临死之兆。
“他…他……”
沈香引急切道:“说完,别结巴!小心现在死了下地狱多受五百年苦!他的童年,一九九五年,被封锁的惊天大案,是什么?!”
“沈小姐…你一定要原谅我……”
庞文魁吭哧出一口恹气,卸了浑身力气,轰然倒地。
沈香引大脑一片空白,心脏提到嗓子眼。
庞文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