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伯,你也先下去休息吧,”王玄之将笔放在小山形的笔搁上,抬头与还要守夜的兰亭说,“我还有点儿事处理好便去睡了,你年纪大了早些歇息,以后这种事叫兰舟来就行了。”
兰亭笑眯了双眼,王遗风夫妇对他一家都有恩情,他们自愿留下来照顾王玄之的,自己做的事对方能放在心里,怎么能让他不开心呢。
他笑着点头,“二郎君也要爱惜自己才是,大夫人安排的人已经在门外候着了,”他见王玄之将书信都收抽屉里,这才出去领了人进来。
来人是个年轻小厮,“二郎君,这是大夫人吩咐厨上为你炖的汤。”
王玄之忙起身,亲自接过汤,“青山你回去告诉伯父伯母,明早我会去请安,算了,你只告诉守夜的丫鬟便是,别吵着他们休息了,其他的事明早我自去说便是。”
青山含笑应下,东西送到,他也不多作逗留,一怕打扰王玄之办事,拖得更晚,二是主院那边的主子,还等着他去回复呢,譬如面上是不是带了愁容之类的。
他也不懂主子在想什么,需要什么结果,只需如实回话便是了。
兰伯将青山送出书房,又回来守在门口打瞌睡,他晓得除非信件很重要,他们的郎君一惯不会避着主院那边的人,今日将信件都收了起来,生怕消息泄露一点儿啊。
王玄之端着温度刚好的烫,咕咚咕咚,几口便喝得一滴不剩,这才来到书桌后面,重新拉开抽屉,拿出了两人送回来的信,晓风的信已经看过了,他的回信只写了一个开头。
经过这么一打岔,王玄之再看,他觉得方才的想法,还是有些欠缺考虑,想了想他沾了墨水,在信纸下写下几句话,‘以己身为重,切勿冲动行事,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事,留在原地待命,我会想办法与你们尽快会合。’
王玄之写完信抬头,看见窗外的影子,他不由得摇头失笑,这个兰伯真的是,豁出一条老命陪他耗,他要真在书房待一外晚上,出事的保准是门外的人。
将写好的信吹干,折好放在信封里,起身吹灭了烛火,拿着一封信,便往门口走去,“兰伯你回去睡吧,很晚了,我也该歇息了,明日还要上衙门呢。”
兰亭眯着老眼,给他一个你也晓得很晚的眼神,又仔细的替他锁好书房,贴心的收走了钥匙,傲娇的扭头就走,不看看疼到大的小主子。
王玄之:“......”他捏了一下袖子里鼓鼓的信件,幸好手里还有一封信,蒙骗了过去,生怕兰亭杀个回马枪,王玄之一溜烟的跑了。
他避过了兰亭的‘耳目’,先是将回信送到了晓风手里,令他休息好了就立刻就信送出去,叮嘱他千万要小心,不能被人发现了,事关重大,后者慎重的应下,半点看不出他话多。
恭敬的接过信收好之后,晓风的‘老毛病’又犯了。
“郎君,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回来的路上见到谁了吗?”晓风笑嘻嘻的凑过来,许是这份心性,已年近而立,还是一副孩子脸,走路上极俱欺骗性。
王玄之早摸透了几个人的性子,自然不吃他这套,但如果是不重要的人,晓风也不会提了一次,没被他理会,还要反复再提起的,除非他看到是熟人,或者很重要的人。
“希望你能说出一个,我不会让岁寒动手的人来。”王玄之轻描淡写的说着话,晓风头皮都在发麻,许是不爱说的人,都喜欢闷头练功,功夫高出他一大截,有幸挨过几回揍,是真揍那种,他不想再体验。
晓风也显得正经了两分,他笑呵呵的说,“二郎君你肯定不会想揍我的,我回来在半道上,看到了一支军队,也是往长安的方向来的,”他神秘的压低了声音,“看军队的装备,那可是咱们大周的军队呢。”
王玄之下意识的挺直了,本就如松柏的脊背,事关军队,总是很敏感的事,他问,“你可瞧见了,是什么人带的队,”他想到一支队伍,迟迟未归的队伍。
晓风摇了摇头,“二郎君你不知道,那支军队纪律可严了,我也是在山上偶然看到的,他们不止严厉,要不是我跑得快,就被他们巡视的人发现了,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王玄之有些无语,这人还记得他是回来送信的么,半路竟然还看热闹去了,险些被军队抓到,真被抓到那人的军营里,圣人去了都不好使。
“回去时再见到这样的事,定要绕道走,切莫再贪一时好奇,误了大事,仔细你一身皮子,掉进军营里可没人能捞你出来。”晓风嘻皮笑脸的,没个正型,“二郎君你就放心吧,我晓得厉害,不会再去了的。”
王玄之反而更担心了,要不是人都派出去了,他都想换个人去跑腿了。
晓风好像看懂了他的担忧,忙说,“二郎君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我一会儿就要出去送信了,”说完就将人送了出去,关上房门,摸了摸胸口的信,哼!休想不让他去。
王玄之一夜连吃两回‘闭门羹’,他摸摸袖袋里厚厚的信件,识趣的离开,这一回是真正的回去了。洗漱一番,他穿了一身雪白的里衣,躺在床榻边上,点了一支粗壮的蜡烛。
蜡烛普通人家可烧不起,朝廷还有专门的人员管制数量,卖出多少全有记录,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的。王玄之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他只想好好看岁寒带回来的信件。
岁寒除了话得可怜之外,办事还是很靠谱的,去个九宵观,再回长安,竟然用了近一年的时间,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不得不逗留。
去濮阳碰到道一,决定带她回长安,便派了岁寒去查她的底细。
转眼之间,一年便过去了。
用人之初,禀着人才不放过,在相处过程中,已是打从心底相信她了,所以查不查已经不重要了,今日若非岁寒归来,他都忘了这事儿了。
王玄之现在只剩下了好奇,他想看看,道一在来的路上,有什么奇闻异事。
明日再与人赔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