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不言语,只是吃。
颜礼终于看不下去,夺过她手中的馒头,“你不要再这么吃下去了,胃会痛。”
他本来是想吼她的,吼她的不爱惜自己的胃,自己的身体,但是因为太怜惜她,所以说出的话,反倒温柔的不行。
她看了颜礼一眼,然后也不说话,只是拿起托盘里的另一个馒头,继续吃。
颜礼一把夺过她另一个馒头,就在小梅打算伸手,准备拿起托盘上的第三个馒头时,颜礼把手里的两个馒头放在托盘,把托盘推到一盘空的桌子上。
里面的几个员工本来视线,就随着颜礼进来,一直在观察这边的动向。这时候听到巨大的声响,不由自主地往这边看……
小梅不解地看着颜礼,说了句话,“要吃饭,不然会被瘦。”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一定要自己胖,才觉得心里好受,她是暴食症,还是胖子爱好者?
还有她的音调是什么回事,怎么有害怕的颤音。
忽然颜礼觉得,自己很像是虐待他的坏人,“你要吃什么好吃的,我带你去吃。”
小梅却是不理,拖过一盘的托盘,说道,“我就要吃这个。”
她又拿起面前的馒头,打算塞到自己的嘴里,却被颜礼打掉了馒头。
这边周围的几个员工看到,原来这个人,是来找这个保洁的麻烦的。奇怪了,这个保洁,怎么得罪这个男人。
小梅却也不含糊,也来气了,声音拔高了许多,“你走开,我要吃馒头。”
他哪里知道,她最近瘦了好多,脸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虽然有黑色粉底,遮住了她的肤色,但是她后背的肉,她腰的肉都没有了,虽然她拼命地吃,但是因为睡不着,她的体重一直在掉,她和原来的她越来越一致。所以她要吃很多的东西,这样才不会有人认出她。
颜礼心里也有气,她现在对他,还有一丝在乎么?
还是她有了新的喜欢对象,所以开始减肥了么?是为了刚才那个帅气的男人么?既然要减肥,为什么又拼命地吃、虐待自己。
是啊,她比以前瘦多了,也漂亮了许多,脸上的五官现在显得很秀气,虽然肤色黑了些,眼袋深了些,黑眼圈明显了些,但是如果认真化妆起来,铁定会有很多男人喜欢她。
小梅却不知颜礼心里的百转千回,只是蹲在地板上,捡起她喜欢的馒头,坐回之前的位置。用手拍了拍馒头上的屑,打算继续吃。
她在他的面前,从来就没有好形象,就让这最后一次,留在他心底,她最丑最不堪的样子。
颜礼气的站起身,吼道,“叶小梅,你非要这么故意气我么?”
这边有一个男员工,终于看不下去,主动走过来,“这位先生,可不可以小声点。还有这位小梅,需不需要我帮忙。”
这个男员工小朱是个酒店保安,游大婶在酒店做了很久,对他很好,前几天,他在食堂看到游大婶和这个保洁坐在一起,后来碰到游大婶,她跟他说了小梅的事情,现在他铁定要帮下忙,不知道是不是,要把这个人送出去。
小梅看到了男保安善意的话语,勉强笑道,“没事的,他是我朋友,只是误会而已。”
颜礼看到,心里更是来气,她对谁态度都那么好,为什么现在唯独对他,是这个态度。是怪他这么久没来找她、关心她,还是怪他调她下来,害的她要遇到这些事。
小梅看着这个好心的保安大哥,坐在另一边的餐桌前,眼睛还不时地瞟向这边。
她坐回之前的椅子上,也不去碰食物了,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食物,颜礼也看着小梅,静静地坐在小梅的对面。
最后一次见面,竟然要以这样子的沉默来登场。
小梅终究不想在食堂呆下去,这样子的静默,快把她逼疯,她已经焦头烂额了。她的身份已暴露,她随时处在被人发现的境地。
她起身离开,颜礼也起身,紧跟着小梅,那个好心的保安大哥也起身,小梅对他摇了摇头,意思是要他别动,这个大哥不知道,她身后的人,是对他们这些小人物的去留,有决定性关系的人。
小梅走到过道,颜礼也跟到过道。小梅走到安全通道,颜礼也跟到安全通道。
“你走开。”小梅忽然转身,对后面的颜礼吼道,她快走了,他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不然她会舍不得他……们。
颜礼还是继续不理,跟在小梅旁边。
“你走开,你走开。”小梅的声音很响,在安全通道,有些许的回音,听着特别清楚,仿佛她真的很讨厌颜礼这个人。
“我走开?我有让你这么讨厌么?对别人你都会笑,对我你就一句话不说,你自己说当时你做的对么?”颜礼受不了她这么讨厌他,明明最开始错的是她。今天明明他那么温柔对她,是她自己对他不言不语。
小梅忽然安静下来,好像在听他说话,在这个空档,颜礼却忽然抓起她的手。
小梅吓一跳,下意识地挣扎,却挣不脱。
“你走开,从我的生活走开,这样子就好。”小梅强硬地推开了,颜礼拉着她的手,她的生活早已受不了任何刺激,现在的她,只想安安静静的一个人生活。
“好吧,是我犯傻,一听到你出事,就赶着过来看你,从现在开始我要是再关心你,我就不姓颜。”颜礼很火大,他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她就这样子对他,她一个小小的保洁拽什么拽。他不知道,他有多焦急她的事情。
颜礼生气地冲出过道的门,门框地发出很大的声音。就让她一个人呆这里反省,他不再管她。
走了十来步,气急败坏的颜总裁,警觉到有什么不对。那个无赖的保洁大婶,怎么会那么反应激烈,即使现在她在怨他,但是换成以前的她,绝不会这么竭嘶底里。
小青的话语一直在脑海里面回荡,如果他没有打破一切困难的决心,他终究会失去她。
终究……他还是想回到过道去看她,他放心不下她。
他回身奔回安全通道,打开门的瞬间,他呆滞在那边。
灯光下,那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保洁大婶,因为瘦了许多,那肩膀感觉变的很单薄,现在她正背着他,坐在第一格楼梯上,头倚靠在自己的腿上,在发呆。
虽然他没听到她的哭泣声,可是现在的她,铁定泪流满面。
“大婶,你怎么啦?”颜礼走过去,蹲在小梅的面前。
她的眼睛已经肿了,里面盛着满满的泪,但是却没掉落一滴,好像是被虐心的主人,故意留在那里。
“大婶。”颜礼的双手抓住小梅的双手,轻轻的用自己的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仿佛在给予她安慰。
“我害怕。”小梅头后仰,想把自己的泪倒回身体里,可是眼泪却顺着还是滑下来,虽然很慢。
“我很害怕,我每天都很害怕。”她在诉说这段时间的心情,恐惧、被遗弃的感觉。
“我晚上一闭上眼睛,那个上吊的女人就会出现,血淋淋的。我很害怕,有时候做梦,就梦到我自己吊上上面,然后……。”
“大婶,不要去想。”颜礼拥住了小梅单薄的身躯,紧紧地抱着她,像是要给她力量,他的手抓住她的手,抓的很紧很紧。
“一害怕,我就想起我们四个人,在一起的那段美好的时光,然后我又做噩梦,梦到我吊在上面。然后你们三个人在上面,我在呼叫救命,我在挣扎,然后你们嘲笑着说,‘不过是个保洁,你真以为你是我们的朋友’,然后我越挣扎越是不能呼吸。”小梅也紧紧地抓住颜礼的手,他们是她的朋友,其实她很想他们。
小青和李秒在被她拒绝后,便不再来找她,她知道之前是她赶走他们的,但是她每天都在期盼,期盼他们能出现在她面前,期盼颜礼能出现在她面前,来拯救她。
她忽然在想,也许她和他们从来就不存在友谊。
你看,颜礼想赶她走,她就得走。她从来就不是他们的朋友,是她抬高自己的身份了。
“不是,那是梦,梦都是相反的。”颜礼喃喃地安慰着她,是他错了,他让她经历了这些。
“不是梦,不是梦,现在才是梦,你把我赶走了,我们不是朋友了。……我早就应该把你当高高在上的老板,是我错了,你不要赶我走。”小梅抬起头,自己抓住颜礼的双手。
这时候她哭的忘记,她已经打算离开这里的。
“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以后再也不敢跟你开玩笑,再也不让你拉肚子,再也不敢跟你顶嘴。再也不管你交了什么女朋友,我什么都不管了。你让我离开这里好么,我不要呆这里,不不不,我还是辞职,我不能在这个地方。可是我还能去哪里……去哪里呢?”小梅说话越来越混乱,像是自言自语的精神病,又甩开抓住颜礼的手。
她还是想回到他们的身边,或者说,是他的身边?
她到底什么啦?颜礼的眼里充满疑惑,是他害的她?是他逼的她?他从来不知道她会碰到了自杀案。他把她赶走,也许只是不想让她靠自己那么近,怕自己承认她,已经默默在他心里有了个位置,那个位置在慢慢每天生根发芽,每天都在长大长大,大的让他害怕。
“小梅,不要说了,我不会让你辞职的,我们回61楼,我们永远在61楼开心地过下去。”颜礼楼住了小梅,不顾她的挣扎。也许承认自己爱上这么一个人,不是可耻的事情,他再不能懦弱了,不然就要在这里失去这个人。
“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所有的一切都如你所想。”颜礼安慰着她。
小梅终于放肆地大哭,在颜礼的怀抱里,他的怀抱好温暖啊!是让她可以信任,可以放心地把自己,所有的不安全感放下的怀抱。
颜礼紧紧地搂着她,这一刻,他想一辈子抱着她,抱着她到永远。
他怀里的人儿,渐渐地放软自己,竟然睡着了,这个大婶的脸都是泪,哭湿了自己的脸庞,不过为什么他觉得,这时候的大婶美的惊人,长长的睫毛,紧闭的双唇,看起来如此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