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归主动用小巧的双手勾住了韩宸的脖子，当他的毛茸茸的头依在韩宸那结实的肩膀上的时候，那如同阳光般的微笑消失，转而是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只不过没有任何人看到。
“爸爸。”迟子归在韩宸耳旁喃喃，声音柔柔的，惹人怜爱。
韩宸身子震了一下，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这个冷静的男人内心波涛汹涌，他将迟子归抱得更紧了。
他的手臂感受到迟子归那单薄却又软绵绵的身子，体内的血液似乎也有了共鸣，迟子归似乎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迟子归本来就是他的骨肉，他本来应该姓韩的，韩宸在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很久之后，迟子归提醒韩宸道：“你不和妈妈说话吗？”
这一句话迟子归的声音提得很高，似乎像是在提醒韩宸一样，一边说还一边用小手抓着韩宸的头发。
韩宸将迟子归放了下来，迟子归落地之后就又钻到了迟欢的怀里。韩宸心中竟然有一些失落，这个孩子虽也是他的骨肉，不过对迟欢的依赖远远胜过他。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迟子归四年没见他，能叫韩宸一声爸爸，韩宸已经是很开心了。
迟欢抱着迟子归，低头看着他脸上小巧的五官，明媚的眸子缓缓的转动着。
迟欢知道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个自己恨了四年的男人，曾经在伦敦的时候，迟欢想过无数次如何决绝的面对韩宸，或者愤怒，或者不屑。
但是那不过是自己琐碎的念头而已，真正当韩宸站在迟欢的面前的时候，迟欢心中虽然依旧怨恨，但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唯有沉默。
韩乐乐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但是这是迟欢和韩宸必须要面对的，不管他们以后的结局会是如何。
韩乐乐从迟欢的手中接过了迟子归，然后带着他离开了会议室。
迟子归人小鬼大，自然知道韩乐乐的用意，也没有反驳哭闹。
会议室只剩下韩宸和迟欢两个人了。
很安静，安静得两颗心脏跳动的声音都能听得到。但是它们跳动得都很平静，丝毫不限急促。
也许与其说是平静，比如说是麻木或者尴尬吧。
最终开口的自然还是韩宸，他坐到了临近迟欢的一张椅子上，双手叠放着，大拇指微微的动着。
“迟……小姐，四年来过得如何？”韩宸最终发问了。
迟欢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面无表情，她平静的道：“我和子归过得好不好，相信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吧，我还要感谢你的不杀之恩才是。”
迟欢从聂遥的口中得知了韩宸派人监视或者保护着迟欢母子的事情，于是反唇相讥。
韩宸皱眉，侧头看着迟欢道：“这事谁告诉你的？”
迟欢冷笑道：“别紧张，子归一直都知道这事，这孩子向来就敏感聪慧。”
韩宸放松下来，想到了迟子归，暗暗的笑了笑。
接下来两人又是冗长的沉默，像是在玩着木头人的游戏一样，两人都是一动不动，空间仿佛凝滞，时光也停止了转动。
最终被这沉默打败的依旧是韩宸。
“没错，当年我做过了，但是你别忘记你也背叛过我。”韩宸措辞了很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缓一点，但是又不想太过温和，所以显得呆板而木讷。
迟欢摇了摇头道：“乐乐说你变了，但是我知道你这人本性依然改不了，如果你还在算计谁胜谁负的话，我只能告诉你我没有兴趣，韩大总裁。”
韩宸沉默。
迟欢本来想就此打住，不想多说，但是却仍然克制不住的开口道：“当年你若是找我商量，事情也不可能发展到这一步，说到底，你只是把我当成你的物品罢了。”
“扯远了。”迟欢打住，“现在说这些没意义，我们已经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韩宸竟然很心痛，虽然他面无表情。
韩宸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痛的感觉了，距离这次最近的一次是决定答应穆云柔的订婚的日子。那段时间他几乎天天做梦都梦到迟欢，梦见迟欢被自己派出去的人杀死，和胎儿一起被杀死。
“但是不管怎么说，子归也是我的骨肉，迟家的产业留下来，自然也是为他。”韩宸把话题扯到了子归的身上。
迟欢冷笑道：“我亲爱的韩大总裁，迟家的产业是迟家的，你当年以卑劣行径得来，现在我拿回来，互不两欠，别以为那是你可怜我们母子随手送来的。”
韩宸哑然，他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对迟欢道：“我们之间，却是已经没有什么能说的了。不过作为既然作为生意上的伙伴，我还是有话说。”
“你们处境很危险，尤其是子归，可以的话，让我照顾子归一段时间，也好弥补……”韩宸平静的说着，但是手指却在桌上胡乱的敲击着。
韩宸知道自己会被拒绝，所以很焦躁。他从来是为了得到什么东西就不择手段的，但是儿子不同于商品，抢是抢不来的。
迟欢想也没想，甚至连头都没有摇，冷冷道：“不可能！”
“你要我把儿子送进火坑吗？”迟欢冷笑。
韩宸有些恼了，他寒声道：“迟欢你多大的人了，还无理取闹，你心里明明是知道我爱子归的，他毕竟是我亲生骨肉。”
迟欢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凝滞着笑容道：“可笑可笑，当年你怎么就没说子归是你的骨肉，在他没出生前就想抹杀他。你考虑过子归的感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
韩宸沉声道：“当年，当年，又是当年，我怎么会知道王莲玉竟然连我也要骗？”
迟欢根本不理会韩宸这一套，只是冷嘲热讽道：“可是你自己说过，不管我是不是韩清的女儿，你都要让子归消失，你可是亲口说过我不配怀你韩大总裁的骨肉的。”
韩宸被迟欢这一番话完全击败了，他当时其实只不过是气头上说的狠话而已，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派人去杀子归。
可是他当年说出那番话对迟欢已经造成了伤害，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做已经不重要了。
女人可不是理性的动物，韩宸明白得很。
只是让他感觉到烦躁的是，他已经控制不住迟欢了，如果是在多年前，韩宸绝不可能坐在这里心平气和迟欢讲话。他会用他的权势得到一切。
现在的韩宸心性变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韩宸叹了口气，平静下来，又道：“一直追杀子归的，是那个叫杰克的人，他是奔着环球来的。很遗憾，就算你再恨我，子归也是我的骨肉，所以作为我的继承人，子归很危险。”
迟欢已经知道了这些情况，所以也不惊讶，只是冷笑道：“不知道子归这孩子是上辈子欠了你多少，这辈子遇见你这种父亲，悲哀。”
韩宸不理会迟欢的嘲讽，继续道：“你恨也罢，这是事实，为了子归，把他交给我吧。”
迟欢再次拒绝，“我没有能力保护子归，但是聂遥有，不劳你费心了。”
说起聂遥来，韩宸想起他们在一起共同生活了四年，但是迟欢和聂遥两人一直安守本分，韩宸一想到这里就有一种错觉，也许迟欢心里还有他。
但是韩宸可不想把这话说出来自找耻辱，他也不可能放下身段去寻求一个背叛了她的女人原谅。
他现在只想好好保护子归。
迟欢强硬的态度让他很是头痛，只得道：“你不同意也没有办法，那我会暗中派人看着你们的。”
迟欢愣了愣，呆呆的看了一眼韩宸，没想到这个男人变得这么好脾气。
他又在演戏吗？迟欢在心中想着，嘴里却冷漠的道：“那是你的事，我管不了，只希望你不要打扰我和子归的生活。”
韩宸没有再说话。
迟欢觉得该说的话说完了，站了起来，甩了甩头发轻笑道：“再见。”
韩宸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当迟欢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回头看了看她的背影。
会议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韩宸闭着眼睛，闻到了空气中还有迟欢残存着的薄荷的香水味。
那一瞬间，韩宸的手指微微的颤抖着，如果不知情的人，可能误会那薄荷香水就像有毒一样。
事实上，这对韩宸来说也差不了多少。
迟欢刚打开会议室的门就看到韩乐乐正猫着腰在偷听，迟子归则在一旁看白痴似的看着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姑姑。
看到迟欢走出来，韩乐乐也有些尴尬道：“迟欢姐我发誓，什么也没听到。”
韩乐乐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作投降状，模样极其滑稽。
迟欢看到韩乐乐的鬼脸，心中阴霾也是一扫而光，她撇嘴轻轻笑道：“没听到就太正常了，因为什么都没有说。”
韩乐乐神情显得有些失落，叫苦连天的道：“我说你们两个老冤家什么时候才能合啊，不是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吗？你们分了四年，也该合了。”
“孩子四岁了耶，不要这么不懂事嘛。”韩乐乐像在求情一样。
迟欢有些无语，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用手指头点了点韩乐乐的鼻子，道：“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如果那个被伤害的女人换做是你，你也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
韩乐乐几乎快哭了，她指着会议室里大声道：“我哥那个家伙根本就离不了你，领带都不会打，要不是我，他都没法出门见人了。”
迟欢耸耸肩，拍了拍快要哭也似的韩乐乐道：“所以你赶紧劝你哥把穆家大千金娶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