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宸知道自己曾经给迟欢造成的伤害太深,尤其是迟子归这件事上,自己当年做的太决绝,迟欢一时不能原谅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况且这次出国再回来后,迟欢显然已经比曾经更加坚韧,她现在已经做了决定的事,自己强求不得,现在多说无益。
韩宸最后看了迟欢一眼,一双眸子虽有落寞神色,更多则是一种岁月磨砺后不动声色的深沉。
“这样吧,欢欢,我知道现在现在自己多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是就算是为了子归……”说着看了一眼旁边一脸看似天真无邪的迟子归一眼,后者回以无害甜美一笑,当真像是一个童真的孩子。
“子归再怎么说,在外面这么住着也不安全,如果你有需要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韩宸言辞恳切,言语间细细品来还带着两分迟来的责任感。
迟欢没有应声。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自己现在的处境,这次已经是险象环生一次,那么只要有杰克在,指不定就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
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每一回都如此好运,劫后余生。
但她真的不愿意再面对韩宸。
时光无声无息,虽然已经过去了四年之久,但是当年那些伤痛,却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变淡。
甚至每当韩宸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那曾经她以为已经深埋心底的伤痛,在此迸发了出来,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伤的她鲜血淋漓。
“谢谢韩先生的好意,韩先生要是没有其他的事,可以离开了。”
韩宸顿了顿,深深看了迟子归一眼,而后将视线收回来时,没有看到迟子归随着他错开视线,跟着收敛笑容。
“那你好好休息。”
迟欢别开头,身后跟着响起韩宸起身离去的声音。
迟欢坐在病床上面朝窗外,保持着眺望的姿态始终都没有动,直到韩宸离去好久,迟子归摸索着爬上了病床。
迟子归再怎么聪明,毕竟身体上还是个孩子,站起来虽然比病床高上一截,但上床时还是手脚并用有些费力。
聂遥在门口静静看了一会儿,知道迟子归的性格有点像韩宸,做事有自己的执念,不开口时不希望自认为强大的人来帮忙,故而也没进屋去,反而替她们母子轻巧合上了房门。
迟子归小心翼翼来到迟欢背后,而后伸出肉嘟嘟没有长开的小手,自迟欢背后抱住了她。
“妈妈还想着那个人吗?他已经离开了。”
迟欢微微一震,不知道是她多心,还是迟子归真的一语双关。
那个人,自然是指韩宸,他的确是离开了,在刚刚自己拒绝和他一起走的时候,也在四年前,一心将自己逼迫入绝境的时候。
迟子归还小,在迟欢的心中,她并不希望这么过早的让他体会人情百态冷暖,便立刻收拾好神色,转身抱住了迟子归。
“妈妈自私是不是?为了自己的感受,没能让你去更安全的地方。”
“不会,妈妈做的正是我想要做的,更何况我会变强,渐渐成为那个能保护妈妈的人。”
迟子归伸手握了握拳头,原本是很坚定的誓言动作,但因为他年纪尚幼,看起来倒是有两分好笑可爱。
迟欢捉住迟子归的小手,在唇角亲了一下:“嗯,妈妈相信你。”
在医院又坐了片刻,一个小时后,聂遥已经办理完出院手续,回到了病房来接迟欢出院。
“还回到之前的住处么?那里杰克已经知道了。”上车之后,迟子归小大人一样跟着聂要分析着眼下的情况。
“不论走到哪,只要杰克想要打听我们的下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重要的是要有人保护你们,让他有所忌惮,不至于立刻下手。”
出租车上,聂遥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通过后车镜看向迟欢。
其实早在要回南城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有了准备。
迟欢放不下,这么多年以来,迟欢不论伤痛还是快乐,都是拜韩宸所赐,甚至包括在国外的四年时光,虽然迟欢人在异国他乡,但心中到底还是放不下一个南城。
放不下一个叫韩宸的男人,不论伤痛仇恨也好,不论爱情未尽也罢。
聂遥之所以如此问,其实还是想要顺应一下迟欢的心意,况且整个南城,也的确只有韩宸那里,才能保护母子二人平安。
后座的迟欢抱起迟子归在怀中,抬头迎视上聂遥的目光:“怎么,聂遥大人难道是经过这次事情之后,没有信心再保护我们了吗?”
这话说的本是玩笑,不料聂遥回答却是一本正经:“不是我没有信心自己的能力,而是我没有信心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离开你们母子二人。”
迟欢沉默。
聂遥知道迟欢还有心结放心不下,最后终于报上了迟欢住址的位置,车子在一片沉闷的气氛中离去。
回到家后,因为当时离开情况匆忙混乱,家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折腾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太阳一点点已经开始西沉,金色的光辉透过窗子照耀到凌乱的地面上,有细微的尘埃颗粒在空中飘浮,清晰可见。
“还看什么,动手收拾吧。”
迟欢最终将迟子归指到一边,自己则挽起衣袖,指挥聂遥,一副要开始打扫的模样。
“别动了。”结果刚俯下身,却被聂遥阻止。
他没有想到迟欢会这么固执,其实今天回来之前,他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如此还坚持带迟欢回来,不过让她意识到眼前情况,心死而已。
没有想到迟欢面对满屋的狼藉却不在乎。
“你身上还有伤没好利索,怎么能做这些?而且就算你想回来住,这些家具什么也需要修理,怎么也要五六天时间。”聂遥双手插在裤兜中,视线徐徐扫视一下屋子,最终下了定论:“明天我会叫钟点工来,你最近要是不喜欢住酒店,可以先去朋友或者迟欣那里住一段时间。”
他这双手,倒是会杀人,但却不会做打扫房间这种事,尤其是眼下这种局面。
而听到迟欣这个名字时,迟子归还是抬头看了迟欢一眼。
对于这个迟欣,迟子归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当年母亲似乎与这个姐姐闹过不少矛盾,不过随着那个男人的病逝,两人关系渐渐和好,到如寻常姐妹一般,论关系的确比平常人更亲近一些。
这么多年来,迟欢因为韩迟两家的事,离开韩宸后的日子,便开始是居无定所,到处逃往漂泊,尤其在有了迟子归之后,更是小心翼翼四处躲避追杀。
迟欢的勤换洗的衣服甚至多数都是在整理箱中,方便逃走离开是携带。
这么长时间下来,她从来没有安顿好好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生活,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生根,有家的感觉。
尤其酒店这种地方,纵然迟欢不说,但聂遥也是心知肚明,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对酒店这暂时的无根住处,还是有所抵触的。
所以才建议她去迟欣的家去。
聂遥没有动,在门口处静静望着迟欢,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也好。”
长久的沉寂之后,迟欢终于抿唇:“不过姐姐那里也不能长留,不过暂时住下几天而已,毕竟杰克那个人手上鲜血不少,我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到她。”
聂遥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迟欢拨通了迟欣的电话,说明了自己这边情况后,迟欣马上答应下来。
三人又转身重新下楼。
一个多小时后,迟欢终于见到迟欣,彼时她正在屋外翘首以盼,见出租车上是迟欢,立刻上来迎接。
迟欢看到迟欣的身影,心底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迟欣,她现在是世上自己最后的亲人了,时光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它能改变太多的人和事,就像当年自己和陈立诚在一起时,自己以为一定会和他成婚,而后白头偕老。
结果他却和姐姐走到了一起,当年自己以为自己厌烦透了迟欣,真心喜欢上韩宸,结果现在出门迎接自己的,却是迟欣。
至于那个能带给自己欢乐与无数的痛苦的人,自己却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瓜葛。
“欢欢。”
迟欢出神的时候,迟欣已经来到了车前,一抬头,却见车内多出一个小家伙坐在迟欢身边,一双漆黑如子夜星辰的眸子,正打量看着自己,像是个小大人般。
迟欣含笑:“迟子归。”
迟子归对对方能喊出自己名字的事情丝毫不意外,同时看母亲的神情,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便也颔首:“小姨。”
声音态度,都是一个孩子该有的反应表现。
这就是迟子归聪明的地方,该隐藏锋芒,展现天真无邪孩子气的时候,绝不会故作老成,以至于你会错觉,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迟欣看向迟子归,发现小侄子粉雕玉砌,尤其一双眼睛,漆黑分外夺人,喜欢的不得了,当下便将迟子归抱下了车。
“怎么样?这次来我这是不是要长住一段时间?”
“嗯,是家里那边出了点小问题,需要钟点工清洁一下,大概两天就好。”
吃欢并没有打算多留,并且没有对迟欣说出事情,一方面是因为不想迟欣为自己现在的情况担心,一方面则是怕自己会给迟欣带来麻烦。
还有就是迟子归,他也该认识一下自己的家中人,这才是迟欢来迟欣这里住的主要目的。
“走吧,先上楼再说。”
迟欣带着迟欢回到房中,而聂遥则是出于职业习惯走在最后,打量下四周的环境布局,这才跟着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