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烛澜头皮发麻,见惯生死的她却莫名不敢直视这小鬼的眼睛。
这种灵芝只能骗外行人。丞相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来对习父下杀手呢?到底有何目的?
想不通,风烛澜先将此事只好先搁一边,带着习温玉原路返回。
次日傍晚,风烛澜坐在院子里‘吭哧吭哧’地洗衣裳,期间习温玉几次想来帮忙,风烛澜对他的伤过意不去,让他借着日光乖乖在一旁看书。
这时,穂儿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兴奋地道:“姐,出大事了!林员外府里上上下下八十口人,一天之间,头发全都掉没了!现在正闭门彻查,连铺中的事物都搁置了,这下损失大了。”
“媳妇,他们可会查到你身上?”习温玉又翻了一页看向风烛澜。
穂儿天真地眨了眨眼,而风烛澜则是露出个意料之中的表情,头也不抬地忙着手中的事,“那药遇水则溶,单喝不成大碍,遇到唾液才会产生危害,掉头发仅仅只是第一步,他们查不到的。”
既然想玩,那就让他们玩个够,游戏开始了,哪有这么快就结束的道理。
夜凉如水,风雨欲来,天色暗沉过后,雷雨如约而至。
风烛澜蒸了几块土豆,端着稀粥关上摇曳的窗户,随后和习温玉一起布置碗筷,穂儿在炕上熟睡着,难得的融洽安宁。
可这片刻的美好很快被打破,又是一声惊雷炸过,门口倒下个衣发全湿的女人。
“娘!”习温玉定睛一看,忙扔下碗筷跑过去搀扶。
秋收将至,民间不太平,习母担心后半年的指望,家中那一亩地里的稻米会糟了贼人的毒手,就去守了几日,这会是回来的途中淋了大雨受了寒。
风烛澜给她换完干燥的衣服,习温玉则从外面翻箱倒柜过后,捧着个尘封的酒坛子跑了过来,“媳妇,这是我爹生前最爱喝的灵芝酒,自从他病逝后,就被娘藏了起来,每每想念他便会拿出来小酌几口。现在可以派上用处了,快给娘服下驱寒。”
“不行,习哥,这个绝对不能给娘喝。”风烛澜见此心中忽沉,伸手去夺那酒坛,岂料争夺之间,‘哐当’一声,酒坛掉在地上摔碎了,棕红色的酒液淌了一地。
习温玉到底年纪尚小,神色不明地望着地上的酒,风烛澜深吸口气,已知事情藏不住,豁出去般咬牙道:“习哥,这酒里,有剧毒。”
习温玉猛地抬头,往日熠熠生辉的眸子深不见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烛澜已无收场的余地,正色着他的眸子,将她对于这种灵芝的了解细细说给他听。
“我要亲自问他,我爹究竟碍着他什么,竟对他下此毒手!”习温玉咬着后槽牙,脸色在摇曳的烛光中晦暗不明,小手按在桌子上,那三条腿的桌子却经不住他的举动,瞬间散架。然而风烛澜顾不上这些,转眼间,怒气上头的少年就冲进雨幕。
“习哥,你且回来!我知道你意难平,可是这天下之大,以你现在的力量,就算寻到他,又能如何?!”这瞬间,风烛澜看见他身后的寂寥,揭露这血淋淋的事实之余,拽住他的衣服,却被他连带衣角都给扯断挣脱,力气大得惊人。
大雨倾盆而下,天幕划过闪电,光影明灭间,风烛澜环抱住他的腰,将他牢牢禁锢住,“习哥,你冷静些,善恶到头终有报,正义也许会来迟,但真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浮出水面,倒不如沉下气,韬光养晦。”
雨水打湿了两人,习温玉脸上早已分辨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他覆盖上那双苍白纤细的小手,想将其拿开,触及她冰冷的肌肤后,转而牢牢牵住。
“媳妇,我五岁就没了爹。”他沉闷的声音在雨声中破碎,击打中风烛澜的心间,她于心不忍,宽慰道:“是,但你还有我跟娘,爹也肯定希望你安好,习哥,还不是时候,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习温玉愣是没发出一点声响,雨哗啦啦下着,天地间仿佛剩下这二人。
许是冰冷的雨水能够让人清醒,片刻后,习温玉牵着她回屋避雨,他比她高了半个头,看她时需要将头低下,那双往日熠熠生辉的眸子被浓重的阴郁取而代之。
“媳妇,你说的对。”习温玉手握成拳打在她身后的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咬着后槽牙道:“登高跌重必定更让人无法释怀,且先让他逍遥自在,待我功成名遂之时,定要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人总是在逆境中才能迅速成长。
雨水不断从他黝黑的脸上滴落,他分明是在笑,风烛澜却在这张稚嫩的脸上看到了恨意与坚定。
“阿姐,你快来,习婶婶额头好烫。”屋内传出穂儿焦急的呼唤,习温玉和风烛澜不疑有他,赶到炕前。
风烛澜心里清楚,习红梅喝过少量的灵芝酒,器官损伤不可逆转,再加上受寒,若是不能及时医治,这次绝对凶多吉少。
她眸中微光闪过,再抬头时,已是万分焦急的神色,“夜路不安全,习哥你和幺妹同去找大夫,我在这里守着娘,你们快去快回。”
“恩。”习温玉看她和习母一眼,带着穂儿绝尘而去。
风烛澜从空间中掏出颗通体冰蓝的药丸,咬碎吞下,又从地上捡起酒里的药渣,闭眼喂进嘴中。苦涩的味道瞬间在舌尖弥漫。
药丸是冰蝎子的毒液所炼制,灵芝的剧毒在这个朝代无人可解,那她就首当其冲,来个以毒攻毒,以血为药引制成解毒剂。
“小鬼,算你运气好,就当是我还你的人情。”
初次尝试这样危险的方法,风烛澜等于是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胸腔内的钝痛令她浑身战栗,如小扇般的睫毛抖动着,冷热交替间,她毫不犹豫地用锋利的碎片划开掌心。
“滴答,滴答——”
殷红的血液注入习母喉中,风烛澜熟稔地按了止血的穴位,令她始料未及的是,鼻间猛然涌出一股温热猩红的液体。她踉跄起身,重心不稳撞上炕,随后眼前一黑。
“你们这几个小娃儿,没事淋雨做甚,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看啊,烛澜这丫头都将你带坏了。”
“娘,为何在这件事上,你偏不信?儿子说了,这是个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