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借着今日我朝大喜,臣……”
“哎呀!”时歌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打断了沈青郡的话头。
“时郡主怎么了?”沈太后关切的开口问道。
芸昭闻言起身:“回太后娘娘,是歌儿毛躁,不小心打翻了酒壶。”
“皇上,太后,请容臣女先去换身衣裳。”时歌也低着头起身,脸色羞红,声音细弱蚊吟像是极不好意思。
准了时歌的请求后,萧正则看向沈青郡:“沈尚书刚刚似有话要说?”
沈青郡原想借着庆功宴满朝文武都在开口求皇上赐婚,没想到时歌先离了席,这时再提怕是会给了人推托之词,沈青郡稍一犹豫只好暂时作罢了换了个由头。
“回皇上,是小女溱溱为了今日的庆功宴亲自酿了梅花甜酒,皇上可要一尝?”
“想不到溱溱还有这手艺?那倒是要好好尝一尝。”
宫女立刻会意,将桌上的酒壶酒杯尽数撤下,未几,再由宫女重新端上斟满。一时间,一丝若有似无的梅香漫在空气中,又被微风吹散难在追寻。
“祖父爱酒,但烈酒伤身,于是溱溱便向民间酒坊学了这酿酒之法,再以梅花入酒削了烈性,祖父也甚是喜爱。”
对于自己的梅花酿沈溱溱还是很有把握的,还未等众人品尝眼角眉梢就挂了傲然,起身举酒:“溱溱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贺礼,便献上这酒来贺皇上与将军。”
“溱溱先干为敬。”
时歌换好了衣裳重新入席后便正巧看到此景,小声与芸昭道:“不想沈郡主酒量这样好?”
“这是沈郡主亲酿的甜酒,不似刚刚的烈,你也尝尝?”芸昭回道。
“不喝,怕有毒。”时歌笑着调侃。
“胡闹!乱说什么呢也不怕被听见。”
声音不大,刚好入沈溱溱耳。
同为郡主的她坐在第三席,离时歌和芸昭仅两个身位之隔,时歌说话的声音其实挺小,不细听是决计听不见的,奈何沈溱溱视其如仇敌,自然不会放过她的一言一行,是以气得她握杯的手指节泛白,让宫女满上一杯后又转向时歌,嘴角含笑却是咬牙切齿。
“也贺时歌妹妹荣封郡主之喜。”
说完也不管时歌为难的神情一饮而尽,末了还倒杯示意,颇有些挑衅的意味在其中。
接过宫女递上的酒杯,时歌眯了眯凤眸,犹豫再三亦仰头喝下。
梅花酿虽不是烈酒,却也还是呛的她微咳了两声,待稍稍平复才点头回谢:“多谢沈郡主美意。”
“哼,什么美意,不过是强人所难。”
冷不丁里斜插的一句让众人都有些尴尬,萧灵均却似乎还嫌挑的不够明:“怎么?我有说错?”
呯!
沈太后将酒杯重重搁在桌上,板了脸正想开口,萧正则突然咳嗽一声,对着箫灵均厉声道:“妙仪!你平日里肆意任性口无遮拦也就算了,今日是庆功宴,满朝文武可由不得你胡闹!罚你回去便抄写静心咒一百遍,好好收收你这性子。”
“皇兄!”
“听见没有!”
“是。”怏怏地应了声不再说话。
其实这些话箫灵均是不会放在心上的,皇兄最是宠她,说是要罚,但事后宫门一关,她写与不写又有谁会知道呢?又有谁真敢来和她计较。
皇帝这又是斥责又是发落,萧灵均也认了罚,太后再想说些什么也是不能了,只好将这口气生咽下不再作声。
这个萧灵均,平日里与她斗气她念着她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都不予理会,如今看来真是放任的多了她反而愈加得寸进尺起来!溱溱和时歌本就有隔阂,溱溱难得愿意敬一回酒,居然还被这丫头片子给挑拨了,当真是坏她好事!
若不是顾忌她还有公主身份,和皇帝兄妹情深,哪里还能轮得到她在这里搅风搅雨。
“皇上息怒,溱溱与公主尚都年幼,小孩子家的互有龃龉也属正常,臣想公主定也是无心之话,皇上说两句便罢了。”沈之山拱手笑的很是慈祥:“皇上这一通脾气倒是还把时郡主给吓了呢。”
突然被提及,时歌眨了眨眼很是茫然,心底暗嘲:他哪只眼睛看到自己被吓着了?不愧是个老狐狸,转移话题还拿她来做筏子。
“我……咳、咳咳……”
时歌刚想回话,却突感胃部似火烧一般灼热,一股血气上涌,喉咙也如梗了异物一般,使劲咳了几声,不想一口腥气混着刚入腹的梅花甜酒吐出,整个人好似被瞬间抽了力气向一侧倒去。
芸昭在时歌吐血的一刻便惊的僵了手脚,幸而荆溟就站于旁侧,只一个伸手时歌便被稳稳接住。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时家众人几乎瞬间就扑到时歌身旁,惊慌失措。
“歌儿!歌儿你怎么了?这好好的怎么突然会……你可不要吓娘啊!”芸昭当下泪如泉涌,想去将时歌接到自己怀中,却看到她一脸痛苦的表情手足无措不知如何下手,时向远与时楚亦是一脸焦急。
“怎么回事?”坐在上首的萧正则一脸阴沉。
“看这样子,莫不是中毒?”慌乱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席间一些心思敏捷的人顿时害怕起来。
中毒,自然就是吃食的问题,庆功宴上所有的吃食都同出一处,一个中了毒难保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一时间众人皆是脸色大变,生怕下一个吐血的就会是自己。
“中毒?怎么会中毒呢?歌儿和我同一席的吃食啊。”一听说是中毒,芸昭更是慌了神,可她们同坐一席吃的喝的都一样,又怎会只有时歌一人中毒呢。
是啊,要说同坐一席却只有一人中毒,除非是时歌吃了芸昭不曾吃过的东西。细一想来,时歌湿了衣裳将将才从内殿出来,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吃,只除了一样——
“不、不是我,我没有下毒,不关我的事啊!”见众人忽然齐齐看向她,沈溱溱面色煞白地后退两步辩解道。
真是,哪来的这么多废话,难道都不知道要先救人么!
时歌虽痛,意识却还清晰,双手扳着荆溟的一只臂膀心中暗骂。
感受到手臂倏然一紧,荆溟低头,见时歌大滴大滴的汗珠由鬓间滚落,疼的一丝血色也无。
双手轻轻一托,将时歌打横抱起跨上石阶:“皇上。”
刚刚离得远看不真切,如今萧正则看着荆溟怀中嘴角衣襟全是血迹,已然陷入昏迷的人儿,眉头紧锁。
“快抱去内殿,宣太医!”
……
出了这样的事庆功宴是进行不下去了,但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谁都还不能跨出皇宫一步。众大臣被留在了席间候命,有牵扯的则都聚在内殿焦急等待。
太医为时歌诊脉后,面色凝重,俯首对立于床边的萧正则道:“皇上,时郡主这是中毒之症,但依脉象看,此毒还尚且温和,不至于让人立即毙命,只是……”太医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此毒甚是古怪,老臣才疏学浅,虽是行医几十载,也见过不少毒药,却从未遇到过这种奇毒。”
太医话音落下,时向远与时楚心中一凛,面色更为苍白了几分。
芸昭闻言松开了时歌的手扑向李太医:“什么意思?未遇见过却也不代表就治不了是不是?李太医你一定有办法救我女儿的是不是?您快想办法救救她啊!”
箫灵均也未曾想这个毒药的毒性竟如此猛烈,见时歌奄奄一息的模样还是免不得揪心,当即道:“我宫中有桫椤部上贡,据说可解百毒的解毒丸,葵心快去拿来。”
而沈溱溱从时歌倒下的那刻起便魂不守舍,神情恍惚,直到时楚求皇上做主,才缓缓回神。
“皇上,微臣斗胆,今日此事,满朝文武都在,时家必定要沈家给个交代!不知歌儿如何得罪了沈郡主,竟是让郡主当着皇上太后文武百官的面谋害于她!”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若是要谋害她怎么可能在庆功宴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手,这不是自投罗网吗?皇上您要相信臣女啊!”沈溱溱跪在地上急急地分辨。
见萧正则面无表情,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沈溱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匍匐到坐于一旁太师椅上的沈太后,拽着她的衣摆泣不成声:“姑母,姑母你要相信溱儿啊!溱儿虽和时歌有冲突,但怎么可能下毒呢!”
“你也承认了和歌儿有过节,又如何让人相信你没有下毒害她!”时楚怒道。
“不,不是我,我没有!”沈溱溱喃喃道。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时歌怎么会中毒?她没有下毒,可这样的局面又有谁还会相信,沈溱溱颓然地跪坐在地上,她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溱溱说的也并无道理。”余光扫过地上失了魂一般的沈溱溱,太后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溱溱不过才十四,又一直养在闺中,哪里会懂得什么毒不毒的。”
“退一万步说,庆功宴是何等重要,群臣百官皆在,就算溱溱有心下毒,为何偏偏要挑这么一个最差的时候,这不是把自己把整个沈家都往绝路上逼么?更何况又有哪个下毒之人会把毒下在自己亲手酿的酒里,未免太傻。”
不愧是浸淫后宫多年的人,能坐上太后的位置分析起事物来倒也头头是道,一时间孰是孰非又变得混沌不清。
“时爱卿。”
“皇上,臣忠于西凉忠于皇上,多年来一直东征西讨甚少归家,膝下唯有时歌这么一个女儿。臣是粗人不懂许多,这件事是何人所为又意欲为何臣也不能断言,但臣相信皇上一定会给臣一个答案。”时向远睁着有些许微红的眼眶,抱拳掷地有声道。
“既然如此,来人!”
禁军侍卫闻声而入。
“将沈溱溱押下去,待时郡主病情稳定再做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