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隐行。”焚香惊愕地嘀咕了一声。
就在此时，脚边那个黑乌乌的人发出熟悉的一声“嗷呜”。
焚香看向脚边的人，发现竟是那日在闹市中救过的那个如野人一般的少年。
她惊问：“怎么是你？”
少年趴在地上，还是昨日披头散发的样子，那双如狼的眼睛就藏在蓬乱的头发里，也在看伏昭和焚香。
应是认出她们来了，一直定定地看着她们。
“你受伤了。”焚香见少年撑在地上的手背上血淋淋的，伸手去掀开他破碎的袖子，才发现他的手臂受了剑伤，鲜血不断留下来，打湿了半条手臂。
焚香惊了一下，少年忽然推了她一把，趁着这个间隙，他往前逃窜而去。
他方逃窜出两丈，身后软鞭游卷来，他的双脚被缚住，再度被拖拽了回来，扬起的尘沙染上女子白色的裙摆。
少年抬起头，正好对上了伏昭的视线。
他在看她，她也在看他。
“待着别动。”伏昭声线清冷，收回了手中的软鞭。
少年得以解脱，可这一次，他没敢再逃窜，乖巧地蹲在伏昭的脚边，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焚香纳闷地说：“姑娘，也真的去刺杀燕世子了。”
她指向前头不远处，官道两旁杨柳拂风，垂柳从湖面上轻轻晃动，湖面涟漪圈圈荡漾。
燕隐行来了有一会儿了，一句话也没说，面容笼在浅浅晕光里，冷肃的面容生出了某种诡异的，玩味的流色。
焚香瞧着，有点儿发毛，凑过来低声问：“姑娘，他怎么不说话？”
伏昭也不说话，焚香看了看燕隐行，又看了看伏昭，莫名觉得，这两人的神色，有些微妙的相似。
“姑娘，奴婢还以为这个时候，你该上去用鞭子抽他报仇的，你怎么愣着不动了？”
伏昭嘴角抽了抽，张口小声说：“有点儿尴尬。”
焚香奇怪地看了看，才发现伏昭手里还拿着那一串糖葫芦。
这画面是有点儿奇怪，素锦流云锻的衣裙高贵优雅，偏生姑娘一手握着软鞭，一手举着一根糖葫芦。
“喂，你们，把那个小子放了。”
燕隐行随行部下指着伏昭，大声命令。
“姑娘，怎么办？真的要把他交给燕隐行吗？”焚香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少年，很是同情。
伏昭没说话，少年忽然伸手，刚想抓她的裙摆，看到自己满手血污，又悻悻地收了回来，蹲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伏昭。
少年脏兮兮的，身上就没有一块是干净的，唯有那双眼睛，在日光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他的眼底，有一片星河。
伏昭问：“还想杀他吗？”
少年迎着伏昭的目光，点头。
“倒很实诚。”
焚香生怕伏昭不救他，忙和伏昭说：“姑娘，我们刚才都看见了，燕世子有杀他的心啊。”
“他是在逗弄他。”伏昭语气沉了沉，望着悠闲自得等在那里的燕隐行，“像逗弄一个猎物。”
“怎么这么恶劣。”焚香气鼓鼓地瞪向燕隐行，本就对他没什么好感，现在更是讨厌了。
“姑娘，你救救他吧，只有你能救他。”
伏昭叹了一声，“真麻烦。”
“姑娘答应了，快，谢谢姑娘啊。”焚香轻推了推少年，少年却蜷缩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焚香奇怪：“你这人也真奇怪，怎么一声不吭的。”
从昨天到现在，她就，没听少年说过一个字，只会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像是狼叫。
伏昭看着少年：“他不会说话。”
焚香愣了一下，惊奇道：“他怎么不会说话？”
人怎么能不会说话？
伏昭没解释，直接说：“带他上去。”
“走。”焚香伸手去扶少年，少年躲闪着不让焚香碰。
伏昭没什么耐心，软鞭灵活地缠绕上少年，把他直接丢上了马车，焚香眼疾手快跃上马车，把少年给按住。
看见伏昭把人装上马车，燕隐行身边的人沉不住气了。
一边策马走来，一边出声大喊着：“你们干什么？那是刺杀世子的刺客，快把他放下。”
燕隐行轻抬了抬手，侍从往后退去。
日光明晃晃地打下，燕隐行端坐马上，薄唇微微牵动：“好久不见。”
伏昭听着这一声“好久不见”，肩头的伤口似被拉扯了一下，生生的疼着，痛楚清晰。
她紧了紧手中的软鞭，硬是压下了想挥向燕隐行脸上的冲动。
她弯唇讥笑：“是真够久的。”
她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以伏昭的身份见燕隐行，是十五岁那年，算下来，该有七年多了。
七年前，她还是那个战战兢兢活在侯府里，卑微地渴求亲情的伏大姑娘。
而燕隐行，是她养着的一条狗。
后来，这条狗还反咬了她一口。
一想到这，伏昭就难心平气和，恶毒地勾唇：“七年不见，燕世子一点没变，还是人模狗样。”
卑鄙无耻良心腐朽，如燕隐行。
燕隐行听出了她话里的嘲弄，微微俯下身睨着她，眼尾邪魅上挑，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你倒是变了，没以前那么蠢了。”
要说以前的伏昭，谨小慎微得近乎懦弱，可眼下的人，脱胎换骨般，浑身都是棱角，如刺猬。
时间真是把刀，一刀一刀把人刻成不同的模样。
伏昭厌恶地往后退去，“一报还一报，燕隐行，人我带走了。”
临上马车，伏昭心中终究是有些不平，手一扬，糖葫芦化箭，直朝着马上的燕隐行掠去。
“世子，有暗器。”
隔着一段距离，燕隐行的部下只见着有什么东西从伏昭的手中飞出，以为是暗器，呼啦啦冲上来。
“退下。”燕隐行沉声呵斥，伸手稳稳地接住了糖葫芦。
伏昭见一击不中，冷哼了一声，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是糖葫芦啊。”部下松了一口气。
看见马车远去，又急急地说：“世子，她把那个小野人给带走了，要追吗？”
“追什么追，有点眼力劲行不行？”重九驾马悠悠地上前，拍了一把那部下的脑袋，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待其他人退出了一定距离，重九这才开口：“世子，蒙奇少爷说，抢走小野人的是一个公子哥，属下怎么瞧着，伏大姑娘像是早就认识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