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早晨有些清凉,王法只着单衣,照例来到院子里练练拳脚,不一会浑身便温热起来,额头上也出现了点点汗珠。
此时距离海瑞走访青龙镇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海瑞每天都在四处走访,监督量地,还有清理河道,并没有再升过一次堂。
驿馆之中,一个单独的院子里,海瑞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深吸一口气,让人将所有的卷宗都分门别类装进大箱子里。
经过这么久的搜集与走访,他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完全足够整治华亭县所有不法土地案件,首当其冲的就是徐陟。
太阳缓缓升起,给清凉的早晨带来一丝温暖,街道上,一辆马车在几个几匹骏马的护送下向县衙驶去。
车厢之中,是一身官袍的海瑞,平日里他都喜欢穿着便装,每当他穿戴官袍的时候,就是有大事要发生。
每天都按时坐班的县令陈峻熙一看到巡抚大人穿着这般正式,便知道今天将要有事情发生,因为在平时,海瑞基本都不会这样庄重的来到县衙。
还没有等他多想,海瑞便直接召集大大小小的官吏,齐聚签压房。
主座之上是一脸沉默的巡抚,下方依次坐着县令,县丞,主簿等官员,还有书记捕头皂吏等小吏站在后头。
“赵捕头听令!”
站在队伍后面的老赵连忙上前行礼。
“点齐捕快,立刻将徐陟捉拿,违令者,杀无赦!”
老赵吓了一跳,他当捕头这么多年,还没有真的杀过人,而且是第一次得到“杀无赦”的命令,更何况要捉拿的人事徐府的二爷徐陟。
艰难的动了动喉头,老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头看了看陈峻熙,似乎想要听听他的说法。
陈峻熙也被海瑞的命令吓了一大跳,看到老赵向自己望来,连忙装作没有看见,若无其事的转过视线。
似乎是看出了老赵的担忧,同时也知道这些捕快怕根本不是徐府家丁的对手,便向身边的侍卫头领说道:“你带人围住徐府后门,若是徐陟拒捕,你就拿着我的手令去找徐阶,若是徐陟反抗,你就带人直接杀进去,若是他想逃跑,务必要将他堵住!”
侍卫头领没有那么多的顾虑,立刻接过手令,带着人向外走去。
海瑞转过头来,皱眉道:“赵捕头,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老赵连忙摆手道:“小的现在就去捉拿徐陟!”
有了上一次的事情之后,海瑞料定徐陟会乖乖归案,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派出了侍卫前去。
原本海瑞大可以直接让侍卫去拿人,不过他发现县衙的捕头太过于窝囊,这案子审到后面还有大量的从犯要抓,光指望自己这几个侍卫是远远不够的,肯定要捕头去忙活。
所以他才让赵捕头带着人去捉拿徐陟,也算是让他们练练胆子,等到他们将徐陟捉拿归案后,其余的虾兵蟹将就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徐府与县衙的距离并不远,一刻钟之后,不出海瑞所料,徐陟随着一众捕快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县衙,满不在乎的走进大堂之上。
一个多月之前,他也来到这里,最后也是毫发无损的走了出去,这次过来,他还是抱着一样的心思,只要有哥哥在,这海瑞并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徐陟也曾想过这么久的时间内,海瑞定然是搜集了大量的证据来审问自己,不过他并不觉得需要太过于担心,虽说自己确实做了不少事,但是最终赔点钱,这事情也就过去了,同时海瑞脸上也过得去,给百姓们也有个交代,肯定会落得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然而海瑞并不给他面子,重重拍下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老夫徐陟,按照大明律例,有名有份的乡绅员外见了官可以不跪!”徐陟不为所动,背着双手慢悠悠的说道。
海瑞怒极反笑,问道:“若是重犯呢?”
徐陟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表面上还是泰然自若,说道:“重犯见了主审官,不管是多大的身份,自然是要下跪的。”
“本官现已查明,徐陟,霸占百姓田产,多达二十四万亩之多,还有众多不法之事,这算不算是重犯?”
徐陟这下慌了神,他徐家确实有这么多的田产,不过其中有一多半都已经偷偷的分散出去,留在自己名头上的只有几万亩而已,对方是怎么查出来的?
海瑞并没有解释,而是向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快速走到徐陟身后,一左一右直接用刀销砸在他的腿弯上,徐陟一个没站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顿时痛的龇牙咧嘴,与此同时,他的双肩又被侍卫牢牢按住,根本动弹不得,更别说站起来了。
至于赵捕头和几个衙役,此刻各个瞪着眼,大气都不敢喘,要让他们这么做,打死他都下不了手。
对于这种鱼肉乡里作威作福的豪强,海瑞是最看不过去的,继续说道:“罪犯徐陟,不仅霸占大量田产,多年来欺压民众搜刮民脂民膏,害的华亭百姓民不聊生,甚至是家破人亡,你可认罪!”
海瑞说完,将一大摞卷宗猛然扔出,片片纸张在空中飞舞,落在徐陟的面前。
徐陟没想到海瑞竟然不按常理出牌,一升堂就直接定了自己的罪,连忙说道:“老夫……草民没有,草民没有啊!”
“什么没有?这些罪状一条条写的清清楚楚,你自己看去!”海瑞义正言辞的喝道。
徐陟慌忙的抓起两张纸,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一张纸上写得是他抢了一户人家的田产,害得对方上吊自尽,另一张写得是他看中了一户人家准备出嫁的媳妇,抢了回来做了小妾。
紧接着他又又随手抓起几张快速扫了几眼,无不是记录他的种种做为。
徐陟瞪大眼睛,遍布一条条红色的血丝,将一张张记录案子的纸张撕得稀碎,大喊道:“我大哥在哪!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