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的尽头传来引擎声,恺撒和楚子航以扭曲的动作凑到一起通过舷窗一般的圆形窗户向外看去,脑袋对脑袋,就像是船舱里的两头熊争看船舷上溅起的浪花。
这个场景一点都不美,路麟看得直翻白眼。
不过另一处的场景就唯美多了。
亮着黄灯的出租车在街口停下,再往前就是能淹到底盘的积水。路明非跳下车来,撑开一柄大伞,后排车门被人推开,伸出女孩的小腿来,小腿的线条纤长美好,肤色素白耀眼,脚上穿着白色的高跟短靴。那只脚在积水中一踩就缩了回去,片刻之后再伸出来,只剩赤脚踩在水里。穿塔夫绸露肩白裙的女孩钻到伞下,爱惜地把新靴子抱在怀里。两人顶着一柄伞跑向旅馆,男孩拎着大大小小的盒子。雨水在街面上浩荡奔流,浑浊的水花在腿肚上跳荡,女孩轻盈得像是涉水过河的白鹿,脚踝上金色的链子哗哗作响。
在起落的裙摆和双足之间,一直迟到的夏天仿佛忽然间降临了。雷声在刹那远去,雨中的长街像是在慢镜头中被拉得很长很长。
路明非和绘梨衣并肩冲进情人旅馆的大门,老板娘殷勤地地上擦头发的毛巾,他们一起上楼,五楼窗口灯光亮起。
十分钟后,路明非鬼鬼祟祟地出了门,穿过长街,溜进胶囊旅馆的后门。
房间的门被路明非推开,恺撒二话不说就砸了几扎钞票在他的脑门上,都是一万日元的大钞,一扎一百张,几百万的现金就这样砸在了路明非的身上。
“谢天谢地你们搞到钱了,没钱可真要亲命了!”路明非喜形于色,赶紧把钞票往怀里揣。
“我们非常理解没钱的状态下约会是很艰难的,所以我们一人卖了个肾,赞助你泡妞!”恺撒满脸严肃。
“太感动了!你有没有告诉他们是加图索家的肾,让他们开价高点?”路明非一屁股坐在地上,在塑料袋里翻吃的和喝的。
“这么饥渴?”恺撒表现得很震惊。
“错!是饥饿!”
“约会回来饿成这副模样?你的约会是发生在东京围海造田的工地吗?你的约会项目是搬砖吗?”恺撒也扔了一罐啤酒给他。
“不是说了么?今天的项目是迪士尼乐园!可我哪有吃饭的工夫,我就顾着给公主服务了。你们不知道她多能吃,三张披萨饼、两杯霸王装的可乐、炸洋葱圈、炸薯条和炸鸡翅无数。”
“感觉怎么样?”楚子航问。
“还行,购物中心的经理送了我们贵宾套票,所有项目都不另收钱,东京迪士尼还是蛮好玩的,我们玩了灰姑娘城堡、加勒比海盗……”
“我不关心你的游乐项目,我是问上杉家主还满意么?她的状态还正常么?”楚子航无奈地纠正他。
“越来越正常了……嗝!”路明非吃噎着了,但用力把喉咙里的食物咽下去之后他又二话不说地拿起了另一份食物往自己嘴里塞。
路麟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个饿死鬼投胎的衰仔今天带着绘梨衣去疯玩了一天,就连明天的行程该去哪里玩都被安排好了,可这俩人这一整天就真的是玩去了,其他的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造孽啊!
那边恺撒和路明非的话题越聊越偏,眼看就要刹不住车了,最后还是恺撒咳嗽了两下,将话题往正经的方向转移了。
“你们两个的进展太慢了,这样下去想要等你拿下她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得加快进度啊!我给你们定了一家情调超好的高级餐厅,chateauJoelRobuchon,在惠比寿附近,餐馆设在一座1936年建造的洋楼里,明天法国总店的主厨乔尔·侯布匈会抵达日本在那间店里主持一个月,周六的晚餐,主厨特选菜单,必须正装前往。好好加油啊!”
路明非愣住了:“等等,你说的进展是个什么玩意儿?我还以为你们让我拿下绘梨衣是说着玩的!”
恺撒正色道:“怎么会是说着玩的呢?只要你拿下了绘梨衣,你们就相当于建立了更进一层的关系,到时候我们就更容易将她带离日本了。”
停顿了一下,他补充道:“我们不能把她交还给蛇岐八家。无论她是不是鬼,她都是我们迄今为止所知道的最强混血种,她是极其难得的研究对象,也是潜在的危险。如果她失控,必然造成次代种级别的危机。所以由学院来接手她是最好的选择,但这不禁需要过蛇岐八家这一关,还得让上杉家主自己同意,他不同意的话谁都带不走她,不过只要你拿下了她,你带着她离开日本就更容易了!”
路明非哭丧着脸,再次哭嚎道:“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路麟翻了个白眼:“由不得你做不做得到,这是任务!拿着。”
路明非弱气地接过路麟递给他的袋子,里面装着低温奶、灌装橙汁和鲑鱼饭团,还有几件女士内衣、几双袜子,女士洗面奶卫生棉之类的东西。
路明非出来的借口就是买东西,现在路麟将这些东西交给他不但是为了不让绘梨衣怀疑,也是给这家伙下了最后通牒,拿下上杉家主已经是一个落到他头上的必做任务了。
“拿出你在aspasia特训的成果,周六晚上在chateauJoelRobuchon跟上杉家主吃一次浪漫的烛光晚餐,建议她跟你去美国度个悠长的假期。”恺撒拍着路明非的肩膀送他出门,“你能行的!对方是个没有感情经验的纯情少女,而你手里有大把的现钞以及我们作为后援,你一定会在她眼里闪闪发光,相信自己,秀出你最闪耀的一面来……”
路明非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恺撒满脸教唆犯的神情渐渐退去,他回到窗边拿起喝了几口的啤酒,大口地灌下去。
路麟看了看恺撒,说道:“你没有提起过要先将路明非和绘梨衣送走想法。”
恺撒缓缓说道:“最好的情况和最坏的情况都得考虑到。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于神的线索,唯一能借助的盟友是个神经质的歌舞伎爱好者兼天才牛郎。如果源稚女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也如计划的那样解决了日本的危机,我们就在日本好好地玩上几个星期然后回学院交差;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失手了,轻则我们未必能够活着离开日本,重则东京毁灭。”
“这种情况下路明非留在东京对我们一点用都没有,至于那个女孩,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但橘政宗抚养她那么多年,令她不见天日,必然有不可告人的原因。如果源稚女是对的,橘政宗和王将都在试图复活神,那上杉绘梨衣很可能是橘政宗手中不可或缺的一枚棋子,把她送出日本,也许就能打乱橘政宗的计划。如果橘政宗和王将向你说到那样是同一个人,那由他亲自抚养的绘梨衣就更不能送回他手里了。”
路麟没有再说话,恺撒的想法是好的,但不论是路明非还是绘梨衣其实都是风暴的中心,他们是走不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