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关雄回到家中,云长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为何,当云长听到关雄往北地投军的建议后,体内热血忍不住沸腾起来。
在云长拒绝投军以后,居然从心底产生了一种愧疚感。
“这具身体注定属于战场,它不甘于庸碌无为,渴望驰骋疆场、建功立业。”
云长端详着自己强壮有力的手臂,脸上满是挣扎与痛苦。
“武圣关羽的威名,真的要因为我的到来而变得籍籍无名吗?”
“绝不!”
想到这里,云长忽然歇斯底里呐喊起来。
无论如何,云长也不想让自己这位先祖变成庸碌之辈。
“惧怕与胆怯只会让明珠暗投,唯有勇猛精进、逆流而上、努力压榨自身潜力,才会最终走向成功。”
“也许我悟性不如关羽,不可能拥有这具身体那般武艺。”
“然而,我有远超这个时代的见识,只要敢于拼搏,也未尝不会有一番作为!”
“朝廷此番远处塞外,料想定会是场恶战,我若参军将自己逼上绝路,也许就能激发自身潜力。”
“乱世即将到来,若不能趁势而起,只能被这个时代所淘汰!”
此刻,云长想得很多。
他想到了历史上的桃园结义,想到了那个战火纷飞、英雄辈出的乱世,刚刚沉寂下来的血液再次沸腾起来。
如今是熹平六年,云长虽然知道黄巾起义爆发于中平元年,却并不知道现在距离中元年还有多久。
如今没有网络,云长不可能百度一下什么就知道了,他哪怕对于三国时期颇为熟悉,却也不可能记清每个年号。
“历史上关羽随刘备讨伐黄巾时,应该是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这具身体如今年方十七,那么距离真正的乱世也只有五六年了。”
“五六年时间内,我必须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云长感到了强烈的紧迫感。
五六年看起来很长,可云长若想凭一介白身,在五六年时间内拥有足够迎接乱世的资本,却也并不容易。
没有好出身,没有显赫背景,在汉末并不容易出人头地。
“阿羽,你在家正好,我有一事要与你分说。”
就在云长思考未来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位男子声音,当即惊醒过来。
“阿翁有何事吩咐?”
说话之人名为关毅,正是关羽父亲。
关毅此人,由于从小熟读《易经》、《春秋》,再加上蒙关羽祖父余荫,倒也在解县有些名望。
关羽为人至孝,哪怕灵魂已经换成云长,他对于眼前这个面色刚正的中年人,仍旧有着发自内心的尊敬。
“我们关家与胡家乃世交,胡太公并没有因为你祖父去世就疏远我们,反而想要将自己孙女嫁于你。”
“我观胡氏贤德淑良、品行端庄,倒也与你颇为般配。”
“如今你也到了婚配年龄,我就琢磨着让你们早日成亲,也好给我关家传宗接代。”
猛然听见关父这番言语,关羽却是懵在了当场。
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云长,自然崇尚自由恋爱。
婚姻也并非儿戏,纵然经过别人介绍也要先相互了解一下,觉得合适了之后再谈婚论嫁不迟。
且关羽如今刚好十七,在来自后世的云长看来,十七岁结婚也实在太早了。
“阿翁,孩儿尚且年幼,现在还未想过成婚之事……”
“混账,十七岁如何年幼了?”
“更何况,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既然看中胡家丫头,哪里容得你拒绝!”
不曾想,云长话还没说完,就被愤怒的关父打断了。
关父如此愤怒倒也说得过去。
在这个时代,男子十二三岁成婚都不在少数,十七岁的关羽已经算是大龄剩男了。
若非为了给关羽祖父守孝三年,恐怕关羽现在连孩子就有了。
如今孝期已满,关毅自然希望儿子能够早点结婚,为关家延续香火。
面对愤怒的父亲,云长只是低声应诺,并不敢出言反驳,可使心中投军的想法却越发浓烈起来。
“就这么说定了,我会选择良辰吉日带你前往胡家提亲。”
关毅教训了儿子半天,留下这句话当即拂袖而去。
“父亲,对不起了。”
目送关毅离去,云长心中挣扎许久,终究还是咬牙下定决心。
若这个时代乃是和平盛世,云长此时与胡氏成婚,然后安安分分过日子倒也无妨。
然而,曾经辉煌鼎盛的大汉已经慢慢走向末路,群雄并起、诸侯混战的时代即将来临。
那个时候,国破家亡,人命如草芥。
假如云长不能拥有足够势力,想要在乱世中活下去都非常困难,更不用说是平平稳稳的过日子了。
云长,已经没有任何选择。
长亭外,秋风萧瑟,枯草丛生。
“兄长,你真的要随我前往北方投军吗?”
关雄哪怕背着一包行李,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激动神色。
“我都走到这里了,还能有假?”
“休要多言其它,快点赶路。”
关雄得到肯定答复,虽然仍旧疑惑关羽为何要这么仓促离开,却也没多想其它,跟着关羽大步离去。
却说关毅刚刚回来,喊了几声都不见关羽回应,当即有些疑惑的走进关羽卧室。
“人去哪里了?”
看到屋内空无一人,甚至有些杂乱,关毅当下一心中微惊。
“那是?”
忽然间,关毅看到案几上面有一封书信,急忙上前将信拿了起来,封面上写着‘父亲亲启’四字。
急忙撕开信封,只见信中写到:吾闻北地鲜卑屡次入关掳掠,陛下欲起大军远征塞外,又有乌丸校尉夏育将军领兵。
孩儿虽一乡间村夫,却也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既已经成年,遭逢此事自然要北上投军,杀鲜卑人报效国家。
未免父亲担忧,孩儿只得不辞而别。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待儿随军击破鲜卑之日,再回家领罪。
附赠小诗一首:
孩儿立志出乡关,不立战功死不还;埋骨不需桑梓地,人间何处不青山。
读完信中内容,关毅不由呆立当场,继而扬起手中书信大笑起来,眼泪迅速布满面颊。
“无国何以有家,我儿既然有此雄心,又何惧为父不答应?”
“若早知我儿欲北上投军,为父定会亲自为我儿送别!”
关毅此时心情颇为复杂,既有些担心,也为儿子的满腔报国志感到自豪。
特别是信中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以及信中末尾那首通俗易懂,却又颇显豪迈的小诗,更是让关毅对于儿子大为改观。
至于关毅支持关羽投军报国,在这个时代倒也并不罕见。
汉之强,不仅在于军力,更在于民心。
无论汉武帝北击匈奴时作下的《西极天马歌》,还是名将陈汤‘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宣言,都表现出了汉人强烈的名族意识,以及那颗对于外族毫不妥协的信念。
后世有一句话:中国历朝历代都因国力孱弱而亡,唯有汉朝因强而亡。
此言虽然不尽全面,却也可以看出汉之强。
事实也的确如此。
哪怕汉末诸侯并起,异族仍然在诸侯铁骑之下瑟瑟发抖,如公孙瓒、丁原之流,曾经都打得异族仓皇而逃。
曹操西讨羌人,北征乌丸,甚至差点将乌丸灭族。
孙权南征山越,掳山越之民为己用。
诸葛亮南征孟获,以怀柔之策恩德百越,令其不复叛乱。
汉末无论战争如何残酷,诸侯之间再如何厮杀,塞外异族都没能从这个末世王朝中得到任何好处。
由此也可以看出,汉人究竟有多么强大。
其实汉人的强大不仅在于汉朝国力,更是在于那种强烈的民族意识。
关毅饱读诗书,相较于普通百姓,那种民族优越意识更加浓烈,自然不会反对关羽北上投军。
“阿羽,待你凯旋之日,为父定出乡二十里迎你归来!”
“至于与胡家这场婚事,为父也先为你压下。”
关毅抹干脸上眼泪,拿着云长留下来的书信,走出房屋面向北方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