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水晶一怔，问道，“加入公会还需要代价？我们加入‘青玉’的时候，并没有支付过。”
“哦，你们属于那个人情淡薄的‘商业公会’啊？也是，自由的氛围比较适合你们。”米利亚点头道，“‘红莲’相对要严苛很多，但，对于不具备才能的普通轮回者，温情和支持也要多一些……这点，你们既然跟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偏帮队友的‘山猫老哥’打过交道，应该体会到了吧？”
“厄……我想，我们还宁可人情淡薄一些。”回忆起“山猫”等人对叶明珠无休止的追杀和逼迫，水晶苦笑道。
“谁知道呢。”米利亚摇摇头，“‘青玉’自由开放的代价就是——他们并不会对陷入危机的弱者进行支援，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就说下次轮回世界吧，你们大概会继续被‘红莲’追杀，而从‘青玉’那边得到的援助，将会是非常有限的。”
“……！我知道了。”水晶点头道，“那，您刚才说的‘支付的代价’，到底是？”
“啊，那个吗？‘红莲’也没有那么严苛，对一般的低级轮回者，无非是效忠公会、集体行动、歼灭叛逃者这些，大体上都在一般人的接受范围之内。”米利亚解释道，“不过，我当时为了复仇，是主动申请成为公会‘斩首官’，作为‘红名’去执行任务的。这个职务是一把双刃剑，在公会中地位超然的同时，也具有极大的威胁性。‘斩首官’一旦叛逃，既可能成为真正的‘猎杀者’，也可能暴露出公会‘不想让人知道’的阴暗秘密，所以必须严防严控。”
“什么代价？”
“……‘混沌珠’。”米利亚语气柔和地说道，“听过这名字么？”
“……！”
柳凌霜和洛书没什么反应，水晶和门外的何闻笛，却同时大惊失色。
为何惊讶？
说起来，是很久前的事情了。当时《全职猎人》的剧情刚刚告一段落，就连叶明珠都还没入队。
那时，自称“抵抗组织”的老人屏断主神通信，赠予了何闻笛和水晶一颗“混沌珠”，并称这东西能帮女孩们回归家乡，获得特别的力量……
“我听过！”水晶确定地点了点头，“洛书、凌霜，有机会会告诉你们的。我记得，这是能够让轮回者短暂回归故乡的道具，但恕我冒昧，米利亚先生您……应该是获取了很多异世界力量的‘红名’吧？不是说这道具对红名的作用受限……”
“啊，了解得很深入嘛。”米利亚点头，“事实上，我也怀疑自己能不能用得了这东西呢。——不过，也不需要我自己用就是。简单说，我战死了倒无所谓，但如果我临阵倒戈，叛离公会的话，公会的追杀者就可以先把我干掉，然后在我的身体上，启动这枚已经与我的血脉绑定的‘混沌珠’。”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水晶迷惑。
米利亚笑而不语。
“无论是怎样孑然一身的轮回者，在故乡的世界，都会存有他牵挂的人。”
门外传来何闻笛冷冷的声音。
“咦咦！”水晶身形剧震，到这时，她也不能说自己还迷迷糊糊没搞清了，“把，把故乡世界的亲人卷进来？！做人质？！”
“不是人质，是报复性屠杀。”米利亚安静地纠正道，“如果我可以一直躲下去，倒也没事。但，从公会的历史来看，‘并不存在’那样的可能性。”
“所以这就是，米利亚先生你一心求死的理由……”柳凌霜说道。
“是啊！”米利亚冷笑，望天，“同时也是，我安心给你们的盟友下那么重的毒，没用他们来换取活命的理由。刚才我也说过了，这世界并没有那么温柔！对红莲公会来说，B级斩首官输给c级的无名轮回队伍，就已经等同背叛和失格了。我……并没有其他的路。”
“但您还是很温柔啊。”门外的何闻笛沉声道，“设置了‘您死后，毒药自动解除’的条件，不打算多犯杀戒；还顾虑着故乡的亲人。”
“哈，这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吗？”米利亚摇头萧索道，“不过是替在家乡哭泣的妈妈，有用没用的先积点儿德罢了。要杀我，你们本不必考虑这么多的。”
说罢，米利亚沉默了，女孩们也都沉默了。
他分明是在暗示，已经到了这一刻。
各为其志，逃不开杀戮的这一刻。
“说的也是！”门外的何闻笛，语气忽然一冷，“……明珠，动手吧。”
“哈！还得让我脏了手！”叶明珠浑身冒着红光，叹息着走进来，“唉，要是杀掉红名可以消红名该多好啊。要是有这种好事，红名之间肯定要大内讧啦。”
“嘿，”米利亚额角沁出一丝汗珠，苦笑，“这么快就要动手了吗？虽然话说得那么满，但大叔我可还没活够呢。再不……请你慢点儿杀？就算特别痛苦也没关系，我想尽可能多活几秒。”
“少啰嗦啦！”叶明珠先是怔住，又露出野性十足的狞笑，“而且，你还很年轻呢。不算大叔，简直就是大哥哥~”
说罢，叶明珠用触手缠住了米利亚的脖子，狠狠一拧！
米利亚的意识坠入黑暗。
他张大嘴巴想说什么，是“妈妈”还是“玛利亚”？不清楚了。
……
醒来后的米利亚，发现自己仍然被捆着，也还戴着口罩（顺带一提，这口罩很松垮，不然米利亚的表情也透不出来），但身侧监视的女孩们已经不见了。
反而是刚才没出场的何闻笛，披着一身“猎杀者”的红光，笑吟吟盯着自己看。
米利亚沉思片刻，方才开口。
“……你躲在门后，就是为了隐藏你‘变成红名’的事实。”
“您说得没错。”
“……而变成红名，是因为你杀掉了我们公会的某个人。具体来说，是针对‘斩首官’的‘斩首官’，专用来对付我们这些‘不稳定要素’的人。”
“事先想到这种可能性，让水晶留意了下。”何闻笛摊手，“确切来说，只是个斥候啦！如果真是跟您实力相当的高手，我才不去惹这个霉头。”
“……所以，之前的逃亡者全都摆脱不了公会的‘追杀’，是因为这个‘斥候’的缘故。”
“至少我认为是这样。”
“……然后，你没有真的杀我，而是赌了‘我刚才说的话里，有撒谎的成分’。”米利亚眨眨眼，道。
“是啊！”何闻笛点头，“您这种好心肠的精细人，怎么可能使用这种‘要么自己死，要么毫无意义地杀害俘虏’的凶恶毒药呢。我赌的是……‘毒药并非在您死的时候解除，而是您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会主动解除毒药’。这才比较符合您的作风。”
“嘿，被算计了啊。”米利亚笑笑，“所以说，我算是上了你们的贼船了？已经成了叛徒吗？”
“不，您还可以选择自杀！”何闻笛嘿嘿一笑，“这样一切都不会改变，斥候的死亡也会被红莲公会算到误伤里！”
“你知道我不会选择的吧？死过一次的人会更加怕死？”
“倒不是那个原因！”何闻笛恭敬地鞠了一躬，“只是，我在您身上看到了敬畏生命，珍视生命的‘光’。——您是我最不想杀的那种人。”
“嘿，是吗？”米利亚耸肩，“在我手上死掉的人，可是已经过三位数了。”
“哦哦，这样啊，好厉害啊。”
何闻笛毫不在意地用平板语气回答道，扬了扬手，转身出屋。
“那么，米利亚先生，请您安心再当几天俘虏。‘冥王’的事，我和盟友们会操盘，尽量让您和‘红莲公会’的诸位也获得赏金活下来。不过，之后要如何面对‘红莲公会’的怒火，咱们双方就……别互相帮助了，各自自求多福就好。”
“明智的判断！追杀我的人不是你们能对付的，追杀你们的人，我大概也应付不来。”
说罢，米利亚好像神经绷断了绳，瘫在椅子上不动了，却还是晃晃脑袋，强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
“……小心伊姆手里的‘天王’。那个八百多岁的老女人，曾经让红莲公会吃过大亏。”
“谢谢提醒！您果然，很想活下去啊。”
何闻笛笑笑，关门离开了。
而米利亚只能垂头苦笑。
“……如果我是更不在乎死亡的勇者就好了。”
“……嗨，算了，也没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