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书记指使那两个民兵跳进了关家大墙,他们不敢惊扰关家媳妇儿,就拿着棍子在关家后院子里扒拉着一地荒草,循着那黑狗的踪迹。
黑子正伏在柴火垛里舔伤口,大着肚皮的它受了这无妄之灾,眼见得下身开始流血,痛的浑身打起颤来,它要生了。
聪明的黑子忍住剧痛,不敢发出呜咽的声音,支楞着一对耳朵仔细的辨认着外面的动静。听得拨草声接近,护崽心切的母狗已经龇起了獠牙,准备给敌人迎头一击。
因不许农民私留自留地,所以好好的后院子不得种庄稼和蔬菜,只能白白荒着。香芬娇女儿,偷偷弄了些草莓种子,草莓与野草长在一起,倒也看不出什么。
春妮见娘去做饭,自己闲的无聊,开了后门准备去后院子寻两颗草莓解馋。正巧看见那两个鬼鬼祟祟的民兵,提溜着棍子在自家柴火垛里捅来捅去。
小儿眼见,早已看见黑子露出的半截尾巴,心知这俩人不怀好意,立马掐着小腰,扬头喝道:“你们上我家园子想干嘛?”春妮随了她娘的好嗓子,养的身子又结实,这声喝问又脆又响。
俩民兵倒让那小丫头唬了一跳,怕她一嗓子喊出人来,赶紧赔笑哄骗道:“叔叔们在给你捉蛐蛐呢,你可别嚷,小心蛐蛐跑了。”
春妮不吃他那一套,转身提了一把小铲子出来,朝那民兵比划着:“我不用你捉,这是我家。你们快点走,不然等我爹回来揍你!”
一民兵气的够呛,嘴里骂着:“你这小丫头,跟谁说话呢,咋这么呛人呢?”
另一民兵岁数大些,知道这老关家的人不好惹,一手拦了自己人,一边笑道:“妮儿,叔叔们在干正事,你跟你爹说,他也同意的。”
春妮冷笑一声,若自己真是个小孩子还好糊弄些,可惜自己是个智商正常的成年人,对付这起子仗势欺人的家伙可不能丢了气势。转身敞开了后门,居然放开嗓门干嚎起来:“娘,娘,你快来呀!——”
香芬正在厨下生火,听见闺女这撕心裂肺的嚎啕,唬的三步并两步的窜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根漆黑的烧火棍,“妮儿,咋了,你是咋了……”
抬头看见两个杵在院子里的家伙,浓密的长眉拧成了一条粗线。“娘,他们偷我草莓……”春妮“抽抽噎噎”道。
两个民兵眼睛瞪溜圆,这小丫头怎么瞪眼儿说瞎话呢,没由头的嚎起来不说,居然还会诬赖人了。
“关家嫂子,这可不关俺们的事,俺们是来寻,寻狗的。”两民兵结结巴巴的在香芬吃人的目光底下被扫射着,恨不得立马跳出墙去。这狗肉没吃着,还惹着一身骚。
“田老三、钱串子,你们好啊,都欺负到我老关家头上来了。是不是趁我家男人不在,过来寻我们娘俩的晦气来了?你真当老娘是吃素的?”别看赵香芬那苗条的小身材,挥舞起烧火棍来活似一个“孙大圣”,忒是骇人。
两民兵理亏加心虚,面对袭来的烧火棍,只落得个抱头鼠窜的下场。窜出大门,正巧又撞上了等的不耐烦的苟书记,把矮冬瓜似的苟书记险些撞个趔趄。
“滚你儿子的,往哪撞呢,瞎了眼啦!”苟书记饿的满肚子虚火。
俩民兵还没等说话,赵香芬的烧火棍迎空劈来,苟书记躲闪不及,一棍子正好扫在他屁股上,疼的嗷嗷叫唤。“哪个不长眼的,哎呦,疼死老子了!”
转身见是赵香芬打的,屁股又疼又丢面子,当即也顾不了许多,指着香芬鼻子大骂:“造反啊你,我看你这是要谋杀社会主义干部,想当杀人犯呢!”
一声炸雷也似的爆喝声响起“哪个要杀人?”苟书记晃了晃头,这才看清眼前的人,铁塔似的大个子,披着一身军绿色的大衣,配着一张戾气实足的黑脸,不是蒙军,还是哪个。
苟书记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将他揪了起来,“是你要杀人?”闷雷也似的声音差点吓破苟书记的小心肝儿。
“没,没,不是我,是她,她要拿棍子打死我呢!”脖领子被揪的死紧,苟书记的胖脸涨成了猪肝色。
香芬见来了这些乡亲,连蒙军都亲自来了,这心里更有底了。甩手扔了烧火棍,抹起了眼泪儿,
“村长,正好你来了,可得给我评评理。我家关德不在,我领着春妮在家,这伙人非要上我家找什么狗。我说我家没狗,他们居然跳墙进来了,还要打我家妮儿。我是逼不得已拿棍子出来的,我一个妇人家,又没个三头六臂,哪里打的过这些男人。他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蒙军还没说话,后面跟着的蒙家兄弟个个瞪着牛眼,鼓着胳膊上的肉疙瘩,气势汹汹的扫射着恨不得缩成一团的苟书记一伙。
“不,不,这都是误会,是误会。蒙村长,蒙兄弟,你先放放手,放放手。”苟书记好说歹说的勉强让蒙军松开了他衣领。
“蒙兄弟,是这么回事,我们几个在村里看见一条野狗,寻思着怕它咬着孩子,这不就准备把它……”
“野狗?”蒙军挑起一边浓眉,“我们村里什么时候有野狗了?”
还没等苟书记解释明白,春妮甩着两条小腿,哭咧咧的跑出来,喊道:“蒙叔,黑子流血了,黑子被他们打死了。”
话说香芬挥舞着烧火棍打出去,春妮本想跟出去,却听见外面来了不少村民,知道自己娘吃不了亏,遂悄悄过去拿铲子掀开了柴火垛,里面的黑子忍痛抬起头来,见是熟悉的春妮,这才放下心来,嘴里不时发出痛楚的呜呜声。
春妮前世养过小狗,见黑子这副模样便知它是要下狗崽儿了,看它的一条后腿软绵绵的垂在那里,心知它是被门外那伙人追打的,心疼的咬唇骂道:“半点人味儿都没有,真真是一群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