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盛眉头深锁，在狭小的宾馆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表情十分焦虑。
这几天，他忙得心力交瘁，为了不让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尽付东流，落得一个两手空空的下场，他不得不厚着脸皮挨个给各个大小渠道商打电话道歉，一遍又一遍地解释自己之所以在网上开卖一千份外挂，只是想测试一下大家的购买意愿而已，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而且让一部分人先使用，不但可以在论坛里引起大量关注，从而起到正面宣传的作用，而且也能扭转外挂收费的舆论，会让外挂以后更加好卖。
杜如盛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在渠道商们看来，在网上擅自开卖外挂这件事情，并不只是让他们损失了一千个潜在客户，少赚了一千份外挂的钱这么简单，而是涉及到双方之前的合作的问题。
因为渠道商的渠道都在线下，与线上本身就是对立的，网上开卖对于他们来说，本身就充满了挑衅和施压的意味，甚至说是威胁也不为过。
这种行为就好比是杜如盛在对他们隔空喊话：我现在对之前的谈判结果很不满意，识相的就赶快过来，我们重新谈条件，否则，对不起，我就继续在网上售卖，你们这些渠道商别想从我这里赚到一分钱。
这种两败俱伤的做法，在商业上屡见不鲜，而且往往非常奏效，最后利益受损较多的一方，或者伤不起的一方，基本上会率先做出妥协。
而且，论坛里的舆论也因为网上的限量开卖而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最强王者从人人喊打的老鼠一下子变成了人人都想要的香饽饽。
这种情况之下，渠道商们利用论坛的舆论来取得的谈判优势已经不复存在，一旦重启谈判，他们又将从合作双方中的优势方重回劣势方。
届时，他们吃到嘴里的肥肉，将不得不再吐出来。
不过好在他们都知道杜如盛现在极度缺钱，只要抓住了这个把柄，仍然会占据一定的优势，毕竟光靠网上卖，也不知道得卖到什么时候。
尤其是那些大渠道商，有恃无恐，在发现了这件事之后，可以肆无忌惮地对着杜如盛劈头盖脸地破口大骂。
不过那些稍小些的渠道商，就不太敢这么做了，毕竟他们的预付款数目比较小，对杜如盛来说并非是不可缺少的，随时都有被舍弃和替代的危险。
所以对整件事最为紧张的是他们，如果杜如盛找到他们，要求他们恢复之前的分成比例，他们肯定是不得不答应的。
毕竟，少赚一点总比一点不赚要好得多。
但杜如盛却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反而给他们道歉，一点点地解释原因。
听了杜如盛的解释之后，再结合现在的实际情况，几乎所有的渠道商都松了一口气，对他的话也深信不疑。
于是杜如盛趁热打铁，提出自己愿意让出部分销售分成，来换取他们提高现款预定的金额。
这个提议，让各个渠道商更加确定了杜如盛缺钱的事实，尽管他们对于最强王者外挂的市场都非常看好，闻言也非常意动，但为了争取更大的利益，嘴上却都说金额太过庞大，不能太过草率地决定，要好好地想一想。
杜如盛只有三天时间，哪里等得起，当下就决定还是去几个大的渠道商那里亲自商谈比较好，于是再次从燕京一路南下，开始了在各个城市间的穿梭奔波。
杜如盛这一去，正中渠道商的下怀，所谓越急切越不得，在如今舆论占据绝对上风的情况下，他在谈判中仍然占据了下风，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也只将自己的销售分成比例保持在了三成。
然而，就是这样，最后的结果仍然不尽人意。
不知为何，南方最大的也是最富有的一个渠道商，突然不接他的电话了，他亲自登门拜访也始终闭门不见，甚至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他感觉十分莫名其妙，同时也有些慌乱，这个渠道商之前虽然对他颇有意见，但在他的刻意交好之下，基本上关系已经缓和了，怎么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而且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本来是想让这个渠道商出50万的预订款的，现在少了这个渠道商，四百万根本是凑不齐了，更关键的是，他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找其他的渠道商，来填补这50万的空白。
难道要继续让利？现在看来，似乎除了这个，没有第二个办法了，关键是他已经将自己的分成比例降到三成了，难道要降到两成？
渠道商倒是乐意，反正他们占了大头，就算多付些预付款，最多几个月也就能收回成本。
但是他呢？他跟渠道商说的零售价是一份五十，这样一来，要整整卖出四十万份，才能抵消他购买外挂的成本，之后自己才能真正赚到钱，不过这得到什么时候？
况且未来怎么样，谁也不清楚。
一旦最强王者外挂商业化成功，外挂市场这块蛋糕必然会被许多人盯上，到时候许多外挂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最强王者外挂还能像今天这般遥遥领先么？
而且退一步讲，就算那时候最强王者仍然是最好的外挂，市场份额也肯定也会遭到严重挤压，这种情况下，自己真的还能赚到多少钱吗？
别辛辛苦苦一番，自己没有赚到多少，却是便宜了别人。
想到这里，杜如盛不禁纠结不已，同时也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悔恨当中。
如果他当时没有动那些小心思，现在应该已经成功以两百万将最强王者外挂买下了，三七分成就三七分成，两个月之后自己就能实打实地赚钱了，哪里有现在这档子烦心事。
杜如盛低头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快要到晚上七点了，而今晚十二点就是他和最强王者团队约定的最后时间。
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走到电脑前面坐了下来，开始打字发送消息。
吴修远此时正在贴吧里闲逛着，随着外挂试用倒计时结束越来越临近，贴吧里现在是越来越热闹，各种声音吵得不可开交。
这时，杜如盛的QQ消息发了过来：“在吗，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吴修远心道终于来了，笑了笑回道：“什么事？”
杜如盛：“你的400万能不能分两次付完，我一次性实在拿不出这么多。”
吴修远淡淡回道：“是吗，我不信。”
杜如盛：“真的，本来是够了的，不过南方有一家大渠道商怎么也联系不上了，所以差了大概有一百万。”
吴修远看着这条消息，心道，难道那家渠道商就是“悟空”所代表的那一家？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能联系上就怪了。
吴修远可不管这些，于是回道：“我只看结果，不问原因，既然你拿不出，那我们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杜如盛立刻急了，连忙回道：“别，我是真的拿不出来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从今晚开始，很多人都没办法使用最强王者外挂了，如果销售渠道不能快速铺开，对你也是一种损失，不是吗，不如我们各自都退一步，怎么样？”
吴修远摇了摇头，感觉有些好笑，事到如今，杜如盛仍然是不改他贪婪奸猾的本色，为了自己那点利益，竟还让他退一步，凭什么？
吴修远立即冷冷回道：“不怎么样。”
杜如盛感觉有些不妙，立即道：“我保证另外一百万在一月之内给你付清。”
吴修远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杜如盛疑惑：“什么问题？”
吴修远问道：“你跟我做的这一笔生意，不用冒任何风险，而且稳赚不赔，你为什么非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把我们的合作往绝路上逼呢？”
杜如盛闻言一惊，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也是没办法，四百万真的太多了。”
吴修远讥讽道：“多吗？最强王者卖五十块钱一份，四百万也就八万份而已，《石器时代》超过百万玩家，卖个八万份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最多两个月，渠道商就能收回全部成本！而且八万份分摊到每个省，也就只有几千份而已，就算是小渠道商也足以付得起预定款吧，我就不信这种生意，会有渠道商不愿意做！我看，是你不愿意做吧。”
杜如盛的心思被吴修远一语道破，慌道：“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尽量会把钱凑足给你。”
吴修远直接道：“算了吧，既然你那么勉强，干脆就别干了，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杜如盛看着这句话，大热天里，竟感觉似乎有一桶冰水从头到脚淋了下来，连忙道：“别别，这不还没有到十二点吗，先前的话你就当我瞎说。”
吴修远实在懒得跟这货再废话了，于是道：“话说出口，哪里还有收回来的理，况且我也已经找到了另外的渠道了，你现在对我也没有什么用了，本来我还准备给你机会的，不过你亲手葬送了它，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吴修远将消息发送了过去，然后就将杜如盛直接拉黑了。
这货实在不是什么好鸟，300万就想打发自己，还借口分期付款，他钱能分期，最强王者外挂可不能分期，到时候他拿到了外挂的源码，这一百万要不要得到，完全就靠他的人品。
而他的人品，靠得住吗？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答案都是否定的。
杜如盛的眼中满是恐慌之色，连忙打字点击发送，然而，消息却是发不出去了，他再一看，却发现自己QQ的好友列表里，已经没有了“最强王者”的踪迹。
毫无疑问，自己被拉黑了。
杜如盛眼中的恐慌变成了绝望，旋即一股愤怒直冲而上，他紧紧握着拳头，狠狠地砸在面前的键盘之上。
阿贝没了，钱也没了。
杜如盛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真的会落得两手空空的下场。
“啊……”
桌上的键盘被杜如盛砸得碎裂了开来，手上传来的剧烈的疼痛，让他禁不住龇牙咧嘴地叫出声来。
但相比他的手，他此刻的心无疑要更加痛苦得多。
悔恨、不甘、愤怒、绝望……无数情绪在他的心中不断交织着，简直让他快要疯掉了。
然而，这能怪谁呢？
一切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落得这样的结果，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咎由自取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