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兵与投奔来幸存的兵马交汇在一起,冲着奔逃的范阳兵发出威胁的叫嚣。
仅仅是叫嚣。
他们没有追上去,用弓箭用长刀杀死这些叛军,而是一面吼叫一面张望,待看到范阳兵真的跑了,立刻也调转马头冲进堡寨里,投奔来的兵马反而落在后边。
“你们跑什么!做样子也要追一段啊!”幸存的几人慌张的跟着跑进去,不待喘口气就喊道,“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就都死定了。”
穿白袍的十几个兵跳下马,面色紧张一脸都是汗,甩着僵硬的手:“追什么追,要是被发现我们是做样子,才是死定了。”
躲在高塔上的一个守兵探头:“他们真跑了,没有再回来。”
听到这句话堡寨的人们都松口气,又有两三个兵走出来,围着穿着白袍的兵们笑:“这白袍还真管用。”
十几个兵也高兴的看着身上的白袍。
“白袍军一连夺回了我们滑州十三城,所向披靡,这些叛军见了白袍就躲。”
“那我们穿着白袍就安全了。”
有年长的兵思虑周全:“白袍兵让叛军惧怕,但也让叛军痛恨,我们偶尔拿出来防身可以,别用的多了引来叛军。”
那倒也是,大家纷纷点头,将白袍脱下来小心翼翼的叠好,紧张欢喜激动落定,才想起问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怎么遇到范阳兵了?不是都被打跑了?”
“对啊,这些日子没看到他们了。”
几个幸存者心有余悸:“是啊,正是因为最近没有叛军了,我们才奉命开始巡查,没想到突然又遇到一群。”
年长的堡长凝眉思索:“这种事,应当报给白袍军,让他们警惕防范,也免我滑州军民再受劫难。”
还要为死去的同伴们报仇,幸存的几人想到死去的同伴,悲伤又愤怒:“我们这就去望郡找白袍军。”
堡长道:“我们陪同你们去。”
堡寨的大门再次打开,十几个穿着白袍的兵疾驰向东而去,阔野上没有范阳军,山坡上也没有窥探。
而此时窥探的两人一直跟在逃走的范阳军身后。
他们走走停停,不时的回头看,偶尔争执几句,似乎在去杀掉那些白袍军以及快些离开这里意见不一致,但最后还是越走越远,沿着泗水来到一片大营。
这是好大一片营地,不时的有兵马巡查进出,两个斥候没有再靠近,小心谨慎的潜藏在远处,看着那十几个范阳兵进了大营。
“白袍兵?”孙哲在帐中正卸下铠甲,活动肩背回头看站在帐中的几个兵,“什么白袍兵?”
“他们穿着白袍,所以就称呼为白袍兵。”一个范阳兵道。
孙哲哈哈笑:“披麻戴孝吗?义成军倒是会对皇帝表孝心。”
滑州这里是义成军的所在。
将官说笑兵士应当陪笑,但这一次几个范阳兵没笑出来。
“他们中有义成军,很多义成军加入了他们。”
“他们是从别的地方来的,然后在望郡杀了牛崔大人。”
“自此后留在望郡,带领义成军到处杀我们的人。”
“前前后后算下来,几千人马都葬送在他们手里。”
“我们不得不退出滑州暂避锋芒。”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道。
孙哲的脸色渐渐肃重:“我还以为田呈说当全力拿下沂州是真的呢,这厮果然奸诈,原来是滑州这里他是拿不动,你们适才见到白袍军了?”
几个范阳军连连点头。
孙哲看着他们:“所以你们是被他们吓跑了?”视线扫过他们的铠甲兵器,猛地站起来,抓过才卸下的铁节鞭狠狠向几人打去,“你们的铠甲干净整洁,你们的兵器白净如玉,大都督给你们金银铁甲,是为了让你们不被对手的刀枪伤害,大都督给你们弓箭宝刀,是为了让它们染血食肉!”
几个范阳兵猝不及防惨叫着倒地。
“你们见到对手连战斗不敢竟然跑了?”
“我范阳军养你们这等废物有什么用?”
孙哲力大,铁鞭滚着钉子,只三下两下范阳兵们的血在地上溅开花,四周的兵将抱臂或者鄙夷或者嘲笑旁观。
“孙大人,孙大人。”一个范阳兵拼命的挣扎,“先前他们没到这边,这次出现在这里,我们唯恐他们会影响大人大事,特来赶着来报告啊,待报告了大人,我们就去与他们死战。”
旁观的一个将官被提醒皱了皱眉:“他说的也对,我们现在有要事在身,不便被宵小耽搁。”
孙哲铁鞭发泄了火气,啪的扔在地上:“滚出去!”
几个被打的血淋淋的范阳兵不敢耽搁,忍着伤痛在地上或者翻滚或者爬了出去。
“白袍军!”孙哲坐下来啐了口,“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不管他是什么鬼,待我们完成大都督的要事,再让他们自己为自己披麻戴孝。”一个将官笑道。
“是啊,沂州那边战事紧要。”另一个将官点头,“大都督正在去往京城,我们守住泗水,让沂州后方安心,让大都督前行无忧。”
孙哲道:“我知道轻重的,只是看不得这几个废物,报信?杀了对方拎着他们的头颅才叫报信。”
将官们纷纷道“田呈手下的兵怎么能跟大人的比。”赞叹恭维。
孙哲哼了声:“我知道他们都瞧不起我孙哲的出身,但我孙哲的本事低于他们哪个?”
将官们点头:“有大人守在此处,田呈他们才能顺利拿下沂州。”
营中的气氛变得欢悦。
暮色渐渐笼罩,营地里升起了炊烟,似乎与大地融为一体的两个斥候这才起身,无声无息的绕过范阳军的明哨暗岗,避开范阳军不断飞驰的巡查斥候,在夜色铺照大地上的时候,纵马疾驰,直到看到前方有火光点点。
这也是一片营地,但比起范阳军的要小很多,也简陋很多,没有安营扎帐,只有风餐露宿。
篝火远处坐着的李明楼掩藏在夜色里,身影忽隐忽现,中五以及几个将官都聚集在她身边,听斥候描述前方的情景,听到范阳军守住了泗水,约有万数,几人都有些沉默。
“要么杀过去,要么绕路。”中五说道,“要么就等我们后续的兵马跟上来。”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他们人数只有两千多,以两千战万数,就算能杀过去,只怕也寥寥数人,面对沂州的大军又有什么用。
绕路和等待,都需要时间,而现在没有时间,等到了昭王死了沂州灭了再杀过去,也是无用功。
李明楼想或许她做错了,不应该来妄图救昭王,事情哪有那么好做。
但又想就算不做错,不做事,也是死的话,还是选择前者吧。
出神中听斥候道:“滑州境内有白袍军,范阳军似乎很畏惧。”
白袍军?李明楼回神,听斥候将当时看到的场景讲了。
中五几人都有些惊讶:“这边是义成军,白袍军是什么?”
李明楼遮面后的脸上也是疑惑。
那一世范阳军并不是真的所向披靡,后期也有很多兵马能与范阳军抗衡,比如占据东南的齐山麾下清海军,山南的天宝军,武鸦儿的振武军和剑南道就不用说了。
但从未听过白袍军。
而且是在滑州这个被安康山叛军环绕的地方,竟然能有如此的兵马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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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褪去,晨雾就像美人的遮面被揭开,大路上十几个白袍兵马格外的显眼,他们神情倒并不显得疲惫,只是有些受惊,总是不自觉的看前后左右,似乎随时都要跳起来。
“前方有人!”奔驰在最前方的一个兵喊道。
这话让十几人差点从马上栽下来,他们心惊肉跳的询问。
“哪里?”
“多少?”
“什么人?”
他们勒马向前望去,前方日光下有一队兵马出现。
跟这十几人一样,穿着白袍,但不知道是他们挺拔的身姿还是整齐的马蹄,行进中的百人带着千众的威势,让整个地面都震动起来。
勒住马的十几人顿时催马,不再缩着身子恨不得在马背上藏起来,高举双手大喊。
“白袍军!”
“白袍军!”
......
......
日光下青草上的露水颤颤晶莹,马蹄的震动让它们如雨而落,有人从马背上跳下来,伸出手接露水,耐心的等待它们在手心里凝聚,然后捧起洒在脸上。
“项大人。”旁边有亲兵立刻递来白色的绢帕。
项南伸手接过盖在脸上轻轻的擦了擦抬起头,日光下年轻的面容如露水般闪亮。
“我怎么不认得你们?”他看着面前两个穿着白袍的兵。
两个穿白袍的兵看着这张脸,脱口道:“我们仰慕白袍军,想与大人同穿白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