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敲冰求火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青莲剑派开创之时，剑仙李白风头无两。他留下的《青莲剑法》，号称世间最快的剑法，真正的杀人剑。纵观四大剑派的镇派绝学，除了灵根通用外，《裴旻剑舞赋》讲究悟性，《孔周舞承影剑篇章》讲究意境，《万剑诀》讲究意志力，《青莲剑法》则讲究心量。心量越大，剑法威力也就越强。青莲剑派比较佛系，修炼不怎么上心，招徒也不积极，全看缘分，看心情，所以弟子人数不多。这一代的青莲剑派断层较为严重，先天、元婴都没有什么惊才绝艳之辈，但金丹期却出了一个妖孽。他只有金丹六转的修为，却打遍金丹无敌手。他是上一届金丹武榜第一，也曾在先天武榜拿过第二，而当时的第一名，乃是先天时期的木天赐。他叫吕秋白，是上一任宗主令狐夏的亲传弟子。人杰在得到了“万民之气”和小世界的反哺之后，刚晋升就达到了金丹三转，有接近金丹中期的修为。看着面前这位上届金丹第一名，他和那人齐齐露出兴奋的神色。“苦情剑客”吕秋白，虽然实力敌不过元婴，但在人杰限制了自己的最大优势后，其修为比人杰高，速度比人杰快，只有天赋和经验不如人杰。所以，此时谁强谁弱，还真不好说。“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人杰刚准备抽刀，周围的青莲剑派弟子却是齐声唱了起来。听见歌声，对面那人哈哈大笑，从腰间掏出酒壶，“吨吨吨”灌了几口，高声附和道：“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唱罢，那人捏起青莲剑诀，四道虚影从他的左上、左下、右上、右下四个方向交叉飞射而出，又迅速没入他身体。接着，衣衫鼓动，狂风卷地，一股气浪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望着眼前气息大变的对手，人杰有种熟悉感，不禁咧嘴一笑：“速度变快了？倒是有些类似于我的炼体决。”“哪里比得上先生真正的速度。”吕秋白身形飘逸，挽了个剑花，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们也并非炼体，这是...”那人消失于原地，紧接着，一道弧形的斩击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人杰身前。剑光收束，发出“嗖”的声响，撕裂空气的劲道十足，那人的声音也在耳旁悠悠响起：“青莲剑心！”人杰向后一跃，凭借着战斗直觉，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一击。剑气擦着他的皮肤而过，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同时也让他的神经更加兴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在速度上被压制了，来得好！想到这里，人杰将前腿微屈扣裆，后脚跟抬起，上身稍向左倾，抬头挺腰，沉肩重肘，闭口聚气，缓缓抽刀。一股纯粹而内敛的刀气从他身上迸发而出，四周的青草突然绷得笔直，哗啦啦指向对手。那人正要动弹的身形猛然一顿，一股强烈的心悸涌上心头。“这是什么？武道入心？！不对，如果刀法入心，我已经败了。难道只是刀气？妖力明明不强，刀气却如此恐怖...”刀气逼人，吕秋白此时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跳越来越快。他原本以为，人杰放弃了速度，自己会胜得毫无悬念，却没想到对方的刀气会让自己产生危机感。既然如此，那就来点真本事吧！“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只见吕秋白纵身跃向空中，手中的剑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向四周无人处刺去，不知在刻画着什么，似乎毫无章法。“三杯拂剑舞秋月，忽然高咏涕泗涟。”嗤！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莲凭空出现，宛如一道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在接近人杰的时候，整朵莲花猛地绽放，化作无数道剑气，朝着人杰笼罩而去。“书万象交替，画骨肉乾坤。”在紧闭的眼皮下，人杰一口气苏醒了数百只小眼。个个眼眸锐芒一闪，“许久未用”的杀猪刀法施展而出。这一次的杀猪刀法，与以往大不相同，他将螳螂妖族各类刀法融入其中，虽然没有了无敌的出刀速度，但出刀的角度却是极为刁钻。扫挑刺摆撩，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刀网，每一刀都精准到了极点，发挥出十二分能力。锵啷啷！刀光剑影相撞在一起，然后在围观者震惊的目光下，纷纷消散于无形。不过，与吕秋白的潇洒相比，人杰却显得比较吃力。随着对方画出第二朵、第三朵，速度越来越快，青莲越来越多，人杰已经有些疲于奔命。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虽然在大地之力的作用下，剑痕很浅，而且正在不断愈合，但局势却险象环生。刀修与剑修都是攻击高、近身搏杀的典型，往往在一瞬间就可以夺胜负，分生死。眼见在重重青莲剑影下颓势显现，即将落败，人杰突然破天荒地用左手也握住“小妹”，变为双手持刀，施展出一种奇怪的刀法。只见这刀法若老汉推磨，又似金刚拜佛，似缓实快，力大无穷。明明整个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可一刀划出，却神奇地挡住了数不清的剑光。步法也随之变化，不似螳螂那般灵巧，却如巨象般狂暴。他每走一步，脚下的地面就会崩裂开来，每一刀斩出，都会引起空气的震颤，而且似乎运用了某种蓄力法门，明明一刀比一刀缓，却一刀比一刀重。到最后，四周的空气都“黏稠”起来，那些绽放的青莲也跟着变成“慢动作”，而且似乎越变越小，而人杰手中的刀光，却在对方眼瞳中越变越大。“好厉害的刀法！”吕秋白极少与禅宗弟子交手，加之教祈年刀法的那名大和尚十分低调，所以从未见过这种慢条斯理的禅宗刀法。人杰在仙界什么刀法没练过，下凡后半载时间，又得老夫子帮助，览尽天下刀法，可即便如此，那名大和尚的《缓慢刀法》还是如此的特殊，如此的出众。要不然他也不会评价，说这是最适合祈年的刀法了。如今速度被限，没想到他也有用到的一天。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在使刀天赋和性光神眼的双重效用下，人杰很快悟透了其中诀窍，并且迅速融会贯通，甚至逐渐超越了祈年，超越了大和尚。轰隆！一刀又一刀，足足蓄势了一炷香时间，人杰手中突然凝聚出一道恐怖无比的刀光，如山岳般狠狠地挤压着剩下的两朵青莲，劈砍中竟然发出“轰隆”般的巨响。砰！劲风狂扫，人杰劈出的刀光如虎入羊群，将面前青莲尽数斩碎。虽然吕秋白的灵气总量多于人杰，但架不住人杰能够源源不断汲取大地之力。两人均是不断蓄势，使出全力，但最终竟然平分秋色。眼见灵气量见底，累加到极限的速度也奈何不了人杰，吕秋白知道，自己再不使出杀手锏，必败无疑。旋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变得苦涩起来，锵然唱道：“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君王虽爱蛾眉好，无奈宫中妒杀人！”须臾。一股浩瀚的天地灵气席卷而来，吕秋白瞬间进入“天人合一”状态。人杰一眼看出，对方武道“入身”已经炉火纯青，远远超过武举时的李君知，只差半步，就能武道入势，比敌元婴。不仅如此。一股苦情、哀愁的情绪弥漫在空气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沉闷，压抑，仿佛能挤出水来，又仿佛在心里压上一块石头，让人杰的动作变得更加迟缓。但这一次，不是他自发地缓慢，而是被对手完全压制住了。见状，吕秋白立刻使出绝招。有手持《春秋》的于小菁压阵，怎样都不会有性命之忧，如此，自然不用有太多顾忌。在唰唰唰快速画出三道青莲，呈品字状击向对方后，他一个回身双手握剑，剑柄高举到左肩，剑尖直指人杰，苦涩沉吟：“边月随弓影，胡霜拂剑花。”在人杰的感知中，整个世界都被剑光充斥，其中有一轮皎洁的月光伴着弓影。在那后面，是越来越大的剑锋，上面有胡地的雪霜拂过。人杰的意识完全能跟上。他也能分析出，以还能继续叠加威力的《缓慢刀法》，只要进一步击中，便可以将这些剑光挡下来。但偏偏，他的动作就是跟不上。这一次，是真的过于缓慢了。嗖！无与伦比的剑光划破长空。在对方苦情剑意的影响下，人杰不仅如陷泥泞，思绪迟缓，有一种自古逢秋悲寂寥的失落怅然，更是感觉到一股森寒逼迫而来，尚未临体，皮肤就阵阵刺痛。他拼命地想要挣脱束缚，却无奈此时武道尽失，刀气虽然锋利，却像是失去了魂魄的躯壳，缺少了对抗对方的刀意。他心中拼命呐喊，快一点！再快一点！小妹也在为他祈祷。只可惜，现实世界的规则，无法被个人意志力左右，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击中对方之前，即将被对方所打败。于小菁全神贯注，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隆隆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如泰山压顶般的撞击声，响彻天地，一轮烈日般的刀光，在地龙卷起的狂沙中，湮灭了一切剑光与剑意。刺目的刀芒，就像是太阳下的极光，令所有目睹之人都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这不可能！”吕秋白浑身一震，只觉得双眼似乎承受不住这耀眼刀光，但更多的是内心的惊愕。其他人也露出了一样的表情。就连人杰自己，此时也是呆呆望着手中黑色长刀。一时间，竟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