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会在前面的江枫码头下船,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在这一天的时间里,我能不能最后一次请求你——就像我们过去相识的那样,咱们好好的过完这一天,好吗?”
清风从对岸沿江吹来,在君玉宸包含祈求的目光里,子初倚朱漆木栏杆前,云鬓散发飞扬,臂上青玉色绡纱流苏盈动,随风长长飘曳。闻言淡淡一笑,点头低声道:“好,最后一天。让我们握手言和。然后,过了今天,就忘记过去的一切。”
“谢谢你,子初。”
君玉宸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掌,却被她轻轻的挣脱了去。他眼底刚一黯淡,却听茗烟在二楼的甲板上扬声道:“你们快过来看啊,船下面好多鱼儿。这鱼儿好漂亮呀!”
话未说完,便见子初趁机挣脱了君玉宸的手掌,一阵乱步“蹬蹬蹬”的冲了下来。
来到二楼的甲板上,只见原本墨绿透莹的江面,连绵翻滚激起层层细白雪浪,几尾小白鱼浮出水面,那情景甚是有趣。
茗烟趴在栏杆上,手中抓了一大把鱼食,用力的朝下面扔去,“这么多的鱼,哎呀,真是有趣,有趣!”
说着又跑过去拉扯子初的手,道:“呀,宋大小姐你快瞧这边,这边的泡泡吐得好大呢。”
子初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果然一连串水泡“扑嘟扑嘟”直翻,于是微笑道:“你喜欢就多看会,这些鱼胆子还真是大的很!”
“对了,宋大小姐,前面就是海鸥岛,听说那边景色很好的,不如准备靠岸?上去玩一玩也好。”
茗烟这个建议在子初和君玉宸的沉默中得到了通过,茗烟于是吩咐下去,画舫另一头桨手高声吆喝着,众人顺着桨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有个两里左右的半圆小孤岛,并没有房屋人群的迹象,倒是郁郁葱葱的橘子树长得分外茂密,浓绿之中点点橘红,煞是喜人。
悦来客栈这边,君玉砜自昨夜沉欢中睁开眼,醒来微觉不适,不仅眉头间隐隐胀痛,而且撑起身子时也有些乏力,声音便有些浮脱虚弱。
“来人,进来伺候更衣……”他说到此处突然意识到身侧枕畔还睡着人,一头如瀑的情丝有一缕被自己压在身下。脑中想起昨夜的旖旎记忆,心下一动,便停住了未完的话语。反而是小心翼翼的侧过身去,待要将自己的右手臂从她的颈下取出来,却是发现,这个举动很容易打搅了尚在昏睡当中的人儿。
遂有些为难的想了想,最后撑起身子,对她低声唤道:“子初,子初,醒醒......我还要进宫去早朝,你.......”。
被他这句话惊扰,那侧身而睡的少女便转过身来。一面揉着眼睛,一面还娇俏的嘟囔着:“别吵我,这么一大早的,你干嘛呢.......”。
“你是谁?你......怎么会是你?!”
见到那女子的面容之后,君玉砜原本的一腔柔情顿时飞到了九天云外。他惊讶而愤怒的瞪着眼前的上官婉愔,而上官婉愔显然也是被吓得不轻。
她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又看了看自己未着寸缕的身子,最后,在见到床褥之上那一滩嫣红的鲜血之后,她终于惊叫一声,而后两眼一白就这么昏死了过去。
君玉砜不可置信的看着昏倒过去的上官婉愔,他认真的想了想昨晚的过程。他按照子初的吩咐,去隔壁找了暗卫过来准备干净的衣衫,然后回到房间的时候,子初在浴桶之中已经睡着。他将她抱起来,然后,意乱情迷之中,也没有摸黑去看清楚她的脸颊。
只觉得那股香味十分的熟悉,是她身上特有的馨香,因此,在冲动之下,就跟她成就了双宿双飞的好事。但没想到,醒来之后,身边的人却成了自己最为讨厌的上官婉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趁着自己出门的时候,将子初换成了上官婉愔?还有,上官婉愔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居然代替子初成为了自己的第一个女人,这简直是太令人恶心了!
想到此,君玉砜便愤愤然的拿起一旁已经冷却的茶水,兜头朝上官婉愔浇了下去,唤醒她之后,他第一句话就是逼问道:“说!你到底是怎么来这里的?谁带你来的,你怎么取代了子初睡在了我身边?”
上官婉愔长到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她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君玉砜,然后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拿起一旁的枕头和靠垫朝他扔过去,一面道:“君玉砜!我恨你!你这讨厌鬼,你个色狼!你居然对我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呜呜呜.......”。
君玉砜对上官婉愔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当下更是心下火起。他一把抓住她雪白的皓腕,对她咬牙道:“你以为我想跟你睡?是你自己恬不知耻,跑到了我的床上!在我心里,你连给子初提鞋都不配的!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秀色可餐的美人了!谁占了谁的便宜还未可知呢,你就先不要这么厚颜无耻的恶人先告状了,哼!”
说完,他便将上官婉愔往床上一推,接着就抄起一旁的寝衣,略微整理了一下之后,便径直扬长而去。
见他如此无情冷漠的对待自己,又看到自己已经失去了清白,上官婉愔只觉得眼前头晕目眩的。她哽咽了一会之后,终于忍不住,再度一头昏死在床上。
君玉砜这边走出房间之后,心下无比的窝火。他紧紧的捏着拳头,铁青着脸色唤道:“来人!人都死哪里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昨夜一个个的都被鬼勾走了魂吗?”
听他出声唤人,原本隐身在暗处的内侍这才连忙过来,行礼战战兢兢回道:“回太子殿下,昨夜奴才们都按着您的吩咐在附近守着。后来见到上官小姐带着丫鬟上来,她原本住在您隔壁的房间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
君玉砜闻言怒不可歇,他一脚踢在那侍卫的身上,咬牙道:“给我查!我要知道,子初到底去了哪里?还有,她的丫鬟呢?跟桂皮一起去的常姨呢?”
待君玉砜回到东宫,见到一脸愧色的常姨与桂皮的时候,便知道子初已经离开京城了。原来常姨昨晚在酒楼之中被人挑衅之下,就与人斗起了酒。谁知道后来那人竟是海量,她被灌的人事不省不说,还喝醉酒与人打了一架。
君玉砜自然不会责怪常香玉,但他心里的失落感与耻辱感却怎么也挥之不去。怔怔的坐在书案前,半响,才忍怒道:“宋子初,枉我君玉砜对你一往情深。你既然能如此对我,那好,你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桂皮闻言打了个冷战,她害怕君玉砜一怒之下迁怒与赫连府上下,便替子初辩解道:“太子殿下,其实奴婢以为,我家小姐她定然不是有意要逃走的。或者,是什么人将她掳走了,或者,是.......”。
“你住口!昨夜,明明是她将本太子指使开之后,这才让那人有机可乘的!若不是她有心想要逃走,那她怎么会替那人打掩护?”
一想到自己昨夜居然跟上官婉愔过了一晚,还搂着她翻云覆雨几次,君玉砜心头的怒火就无法平息。他定神想了想,最后道:“你不必再说,不管她是不是有心想要逃走,只要我找到君玉宸之后就有结果。在此之前,我会让常姨好好的看着你,若你也想逃走的话,你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的.......”。
桂皮闻言连忙跪下道:“是,奴婢绝不会逃走的,请太子殿下放心。”
看着桂皮,君玉砜就忍不住想起子初的音容笑貌。他恨恨的咽下了一口浊气,起身扬长而去。
沉香殿的后院原本静谧,谁知夏蝉却象疯魔一般,一阵鸣叫,一阵停顿,反倒显得格外的刺耳。树荫下两个打扇的小侍女,手中握着三尺余长的新漆蕉叶扇,碧绿莹人的蕉叶滚着白边,皆不敢太过用力,生怕扇风声太大而吵醒熟睡中的太子妃张氏。
乳母掀开珠帘缓缓走进去时,只见宣州长竹椅上放着藕色十锦背垫,乃是以如水凉丝为面,内中装满粟米大小的寒玉籽,夏日用时有清凉解乏之效。
太子妃张氏半躺在长竹椅上,手中一柄葵纹明纱菱扇,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往自己身上轻柔的扇着风,一双明眸半开半阖的,刚要闭上眼小恬一会,却见乳母上来禀道:“娘娘,太子殿下已经回来了,奴婢听说,那脸色可是十分的不好呢。还有,客栈那边,上官婉愔也被人送回去了。想来,这会儿上官府应该已经接到了人,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闹上来了。”
“嗯,这件事倒是进展顺利。呵呵,只可惜本宫没有瞧见咱们的太子殿下醒来的时候那副样子,不然,肯定是比唱戏的还精彩。”
太子妃张氏说着,微微撑起身子来。她原本生得眉目极淡,装束格外清减,石青色儒裙略着缠枝花纹,臂间素色流苏仅用银线绞边,唯有耳间银线水晶耳坠折出盈光,衬得整个人愈加清淡剔透。【品文吧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www.pinwenba.com】